林国雄目视着她远离,没有阻拦,也没有追赶,只是右手握成拳,用劲地在桌上狠狠一拍。

  尖锐的疼痛传来,让他爆发的情绪终于稳定住了,他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看住小姐,对,哪里都不能去。”

  从办公室走出后,林芷的心里就隐隐有股不安,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一直有两辆黑色的小轿车紧跟着她的出租车,但也只是跟着,并没有像黑帮电影里的追击战来的那么刺激。

  下了出租车,林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有七八个穿着西装,体型健硕的男人下来,为首的那个她很眼熟,是生日宴会那天,一直跟在林国雄身边的,似乎名字是潘政。

  “有事吗?这么紧跟着我不放?”林芷抱胸望着他们,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太好。

  “小姐,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接到了林先生的命令,特地来保护您。”潘政用和他肌肉喷张的身材完全不符的和缓语气,说着这句话。

  “你猜我信吗?”林芷冷笑一声后转身,进了别墅,然后靠在楼梯的窗口上,偷偷地注视着这群人。

  他们中有四个石雕一般分散地站在别墅的四周,剩下的人组成了个巡逻队,一直绕着房子走,这架势,仿佛连一只蚂蚁都不会放过。

  真是可笑,他们确实是来保护她的。因为她哪里都去不了,当然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她还得带宴笙走。

  想到这儿,林芷点开手机想给宴笙打电话,但一开屏,她就发现手机竟然处于无信号的状态。

  房子里面肯定有信号屏蔽器,是这群人带来的?为了防止她和外界联系,林国雄,是不是又觉得她做错了事儿,想变相地给她关禁闭了。

  林芷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打算去楼下找王梅,她是不能出别墅,不能和外界联系,但王梅又不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应该能传消息。

  可想象很美好,现实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林芷刚打开门。

  潘政高壮的身影就挡在门口,“小姐要什么吗,吩咐我就好了。”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林芷毫不犹豫地把门给甩上了。

  **

  宴笙赶到医院的时候,文西敖已经躺在重症监护的病床上奄奄一息了。

  他站在门口,看护文西敖的护士边把他往外推边说:“病人现在情况很严重,不允许家属探视。”

  “我、我只是——”宴笙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护士却并不领情:“我知道你担心,但是病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而不是——”

  这次轮到文西敖开口打断她的话了,“小倩啊,让他进来吧,我的身体我清楚。”

  被叫做小倩的护士回头看了病床上那个形销骨立的人,眉毛皱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还是让宴笙进去了。

  自从上次见面以后,宴笙就再也没见到文西敖了,但是他如何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的场景,居然会是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文西敖这些年无论如何都养不胖的身体,白的发青的皮肤,外凸的眼球,怎么都不会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所该有的长相。

  估计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一直瞒着不说而已。

  现在的文西敖瘦的皮包骨,看上去就像是一具骷髅,拘束又可怜地缩在这小小的病床上。头发因为化疗,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即便如此也是进气多,出气少。

  树枝上泛黄的叶片,在暴风骤雨里摇摇曳曳了许久,如今,到底是要落了。毕竟不管曾经如何耀眼,如何颓败,在病痛面前,人类永远都是渺小又无力的存在。

  宴笙走到床边,静默无声地站着,但放在裤缝线上的手,却紧握的青筋根根分明。

  老天总爱这样开些残忍的玩笑,所有爱他珍视他的人,都在能救人治病的医院里死去,而他只能做个旁观者,什么忙都帮不上。

  “对不起......对不起。”宴笙跪在床边,握住了文西敖枯槁如同树枝的手,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如果我没有找你帮忙,你不会这样的,都是我的错......”

  闻言,文西敖那双浑浊的眼睛,努力地睁了睁,似乎是想看清什么,但他眼前总像蒙了一层白雾,叫他看不见。

  “宴笙,”他轻轻地开口,唇边突然浮现一抹笑意:“你听见刚刚那个护士说什么了吗?她说‘家属不允许探望’,原来,我也是有家人的。”

  眼前的白雾,仿佛变成了电影的放映屏,放映着文西敖短暂又平凡的一生,从高考失意,到复读重来,再到当上教授结婚生子。

  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走马观花一样在他眼前飞掠而过,往往他留恋的一幕还没看完,下一个剧情就来了。

  “我把你要的东西,都发到你的邮箱了,”文西敖睫毛颤了颤,“以后的路,你慢慢走,我不能陪着你了,就让那个小姑娘陪着你吧。”

  “你,你知道吗?”宴笙红着眼睛问。

  “啊,算知道一点吧,”文西敖嘴边的笑意加深了,“敢在升旗台表白,胆子挺大的,像我一样,不......不......怕事儿......”

  最后一个字才只发出一个音节,文西敖的眼睛动了两下,便轻轻地闭上了。虽然他被病痛的折磨不成人形,但最后脸上挂着的笑,却透着股温暖,让人心生亲近。

  从什么时候起呢,在他眼前放映的人生电影,主角变成了一个叫宴笙的小男孩,他不像别人一样怕跟鬼一样的他,不嫌弃他脏,会笑着问他叔叔吃不吃花香饼,还会省下自己的饭让给他。

  文西敖觉得自己前辈子活的像条癞皮狗,最后是被人捡回去养的,狗都知道报恩,所以他不能不知道。

  他这辈子过得荒唐,但最后好像也不赖,至少,死的时候身边有人陪着他,死了以后有人会惦念着他,怕就怕,去见老婆孩子的时候,他们要骂他不珍惜身体了。

  仪器上的心电图化为一条平整而又毫无波澜的直线,伴随着尖锐的警示音,响彻整间病房。

  宴笙愣愣地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文西敖,眼泪终于突破了眼眶防线,滚烫地滑落他的脸颊。

  一大群护士和医生冲进了病房,他们把宴笙推出了病房,直至这一刻,他才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歇斯底里喊着文西敖的名字,伸手想要去够病床,但护士拦着他。xǐυmь.℃òm

  宴笙的眼睛看着被推向急救室的文西敖,无力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心里头有个地方,发出针刺一样猛烈又无法遏制的疼痛。

  疼痛四处蔓延,让他喘不上气,四肢也僵硬到没有知觉。

  这一次,重要的人又在他面前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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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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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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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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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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