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跪坐在凌昱旁,见眼前三人正屈身捂肚,摇头道:“未有,只是实在难受,一阵一阵的。”
“凌公子,这是?”皎然看向凌昱。
凌昱看了眼案几上的酒注子,“这三位都吃了这壶酒。”
皎然转身拿起酒注子,揭开小盖子闻了闻,是酒馆的夜来红。此酒味浓,掺东掺西难以辨别,皎然又端来白瓷盏倒了一杯,正是珠滴小红,光滑不挂,看不出是否加了别的东西。无痕无极,好生心机,也不知是谁看她不顺眼给她摆这么一道道,这回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皎然心中难受,后头看热闹的人却难掩兴奋,若适才是凌昱有心按下,那这回呢?证据确凿,是继续偏袒还是公事公办?
“凌公子,我没有理由害他。”皎然有些急躁,环视了一圈,使劲琢磨到底招谁惹谁了,可在场之人,也就得罪过凌昱。
“姑娘或许不想害人,但兴许是贵酒馆的酒出了问题呢?”后面有人高声道。
有人开头,便有人开始附和,“对啊!商人逐利,滥竽充数也不是没可能。”
“是啊,是啊,商户之人最是贪财无义,这么大的酒会,许是滥竽充数却不巧翻车。”
皎然脑袋嗡嗡地响,做生意最重信誉,若酒馆掺假、吃坏人的消息传出去,以后生意是不用做了。
一想到半年来的心血可能付诸东流,皎然不知哪来的勇气,端起酒杯就往嘴里送,她还真不信了!
只是还没送到嘴边,手腕就被凌昱抓住,皎然惯性挣扎,扭着手腕想挣脱,“凌公子!”凌昱却抓得愈紧,皎然有些吃痛,眉头微皱。
“别冲动。”凌昱将酒杯从皎然手中取出,这才放开皎然的手,“吃了这酒,若真同他们一样,除了证明酒有问题,还能有什么结果。”
皎然垂下眼皮欲哭无泪,凌昱说得在理,但听他暗示这酒真的有问题,心里又有些失落。
凌昱从皎然脸上扫过,站起来捋了捋袍子上的折痕,众人看凌昱转过来,都在等他开口,却见凌昱低声向身边的小童不知说了什么。
不过一会,小童带回消失了半天的薛能,一道前来的,还有一个着粗布麻衣的少妇,这人正是这次酒会管酒的李娘子。
“这蠢妇才是罪魁祸首,大家莫要错怪皎然姑娘。”薛能一来,就先替皎然脱罪。
皎然听到身后的动静,赶紧站起来,踉踉跄跄险些没往前栽去,凌昱伸出一只手想要托住她,皎然却不自觉撑在膝盖上,成功躲避了他的好意。
李娘子一看到凌昱就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起头来,“三公子恕罪,三公子开恩,奴家财迷心窍,那许家娘子给了奴家一锭银子,让奴家寻一味浓色浓的来客酒,把柿子掐汁到里头去,说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奴家这才一时犯蠢,公子恕罪啊!”
柿子与酒相克,皎然倒吸一口冷气,思索自己何时挡许家酒肆的财路了?
中秋揭榜日,来客是状元,这许家在第二,第二的赏赐和荣耀自然没状元盛大,可许家就隔着果子巷两条街,是个两层酒楼,比来客大了去,为何要跟她过不去。
看来常言道“当行厌当行”诚不欺人,是她大意,可皎然还是困惑,难道来客已经如此抢手?让别人不惜置它于死地?
却不知那许家还真是怕来客越做越大,眼看酒会一个接一个,许家却只出了些酒,顶多算个陪衬,如此下去,可不是要让位了吗?这才想搞坏来客的名声,把它扼杀在摇篮中,殊不知猛兽在未出笼前,才最好下手。
那李娘子没听凌昱喊停,压根不敢停下,一下下磕得皎然都觉得头疼,往凌昱看去,却见他寒着一张脸,冷笑一声问道,“那卫林公子呢?”
皎然忍不住在凌昱脸上多扫寻几眼,在院子里闻到卫林的手,加上李娘子的说辞,她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凌昱应该也早就猜出来了。
李娘子哭得眼泪花花,“奴家不知,奴家只知后面的事,这要问许家娘子。”李娘子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在人群后探头的许家娘子,指着她喊道:“就是她,许家娘子,就是她!”
许家娘子早就做好跑路的准备,拔腿便逃,却没跑几步,就咚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皎然站在凌昱身旁,看着他随手抄起案几上一根筷子,流星赶月般一射一飞,李娘子就倒了下来。
远远瞧着都痛,皎然不由想起在白矾楼时,隔着一道屏风,凌昱也是这样用小石子弹了她的脑袋,皎然抬手摸了摸额头那处,当时疼得她直骂娘,可现在看到许家娘子膝盖上的鲜血,又庆幸凌昱当时手下留情,不然她可要破相了。
许家娘子被薛能押回来,扔到李娘子身旁,许是知道疼了,许娘子这才老实交代。卫林中招和皎然所猜无异,卫林在后院玩耍,吃了许家娘子给的柿饼,回到马场又吃了金玉露,酒和柿饼一同下肚,才有了后面这一串事儿。
短短一日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好在最后能还人清白,又拿到尾款银票,皎然是个心大之人,只要结果是好的,途中波折通通可以烟消云散。
几人披着粉色霞光,笑意开怀,收拾好行装准备回程,这才发现,“诶,芝芝呢?”
“对哦,芝芝姑娘呢?”
跟着皎然忙活了一下午,众人也才发现不见了陶芝芝的踪影。
“不会又去看稻田了吧?”皎然想着该借头驴去庄园外看看,她在这边心惊胆战,陶芝芝在那边风吹麦浪,想想就气。
玲珑拿行李往马车上一放,掀开门帘张大了嘴:“在这呢!芝芝姑娘在马车里睡觉呢。”
众人又无语又好笑,陶芝芝被玲珑的高呼声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啊?马球赛打完了是吧?谁赢了呀?”
“……”
皎然看着陶芝芝脸上的睡痕就来气,差点忘了大小姐是要午睡的人呢,“你可真幸福,你不知我们刚才被欺负成什么样呢?”皎然满脸小媳妇的委屈状。
“什么?什么?”陶芝芝一听就来劲,反正看皎然的神色,一点不像输阵之人,便来了精神要听戏。
玲珑和姚姐一唱一和讲刚才发生的事儿,陶芝芝听得直拍大腿,咋呼咋呼的,陶芝芝懊恼,皎然她们看她懊恼,却更加开心。
这边皎然她们开开心心,那边凌昱就没这么幸运了。
因着平日嘉禾公主想把凌昱抓到跟前教训一顿,寻各种各样的理由都被凌昱四两拨千斤搪塞回来,今日澹园的事儿闹得这么大,嘉禾公主自然也知晓,当即就派人将凌昱提溜了回来。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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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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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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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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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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