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一面牵着皓哥儿走,一面和他说着星星的故事。
天上有银河,人间也有一条。
织女庙前的鹊桥街,灯火辉煌,人山人海,皓哥儿小小一点,皎然怕人多走失,又怕有人踩着他、挤到他,干脆将他抱了起来。
不同于花灯节的灯如千树,光如鱼龙,七夕的夜市,花灯只能排在第二。皎然抱着皓哥儿边吃边看,一路上吹糖人的、捏面人的、耍杂技的、斗鸡的、套圈的,踩高跷的从旁走过、皓哥儿仰着小脑袋,舔着手里的饧食,看得两眼发直。
鹊桥街之所以叫鹊桥街,除了这一日这条街如地上银河般璀璨,还因为真有座叫“鹊桥”的桥,鹊桥连接东西两街,仿佛真似天上的鹊桥渡投影在人间。
走下鹊桥,看见一尊被人摸得发亮的石牛,这便是撮合了牛郎织女的那头老牛,也是下凡的金牛星,石牛身后,就是织女庙了。
庙前的空地被围得水泄不通,皎然踮起脚尖也看不到,挤又挤不进去,回头一看,庙对面有一座三层茶楼,黑漆牌匾写着“牵牛阁”三个大字。
皎然领着小伙伴,想上楼找个位置吃茶看景,却被告知茶位已满,皎然无奈,只能在檐角台阶寻个落脚处,这里高些,勉勉强强还能看到空地中间的舞台。
台上唱的是《鹊桥渡》的故事,这会儿正唱到喜鹊王耳聋听错懿旨,将王母娘娘说的“每七日见一回”,传成“每七月七日会一面”,王母大怒,罚鹊子鹊孙世代搭桥,助牛郎织女相会。xiumb.com
一曲唱尽,下一场要半时辰后,聚在台前的人群散去,有人听完还意犹未尽,和友人边谈边转身,而站在高处的皎然,就这样映入眼里。
微风拂过,裙摆的百蝶好似真在花丛中停下,翅膀正缓缓而动,夜光柔和,淌在皎然身上,那人美得,飘飘然宛如随时要飞去。
“那是仙子吧。”
“是吧,诶,不是,你看那小儿在吃糖,仙子看着他笑呢。”
“可惜了,如此佳人,竟已为人妇。”
“胡说,我看是姐弟。”
“非也,你何时见过未出阁的姑娘,能抱一娃娃这么久?”
两人各执己见,争议不下,准备上前问个明白。说不得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这日人人心中都藏着一把火,不烧一烧不甘心,谁还记得男女有别。
“阿娘,我们去庙里玩儿。”皓哥儿的小嘴一张,男子的嘴立刻闭上,对视一眼,颇为惋惜。
皎然没想到自己居然喜当娘,虎躯一震,用手指弹了弹皓哥儿的额头,“胡说什么?谁是你娘了!我还云英未嫁呢!”怎么被一个小屁孩占便宜了。
皓哥儿却不管,蹭蹭皎然的脸,“刚才两个男子走过来,要跟姐姐说话,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不想喊他们姐夫,然姐姐。”
皓哥儿两只小肉手捧着皎然的脸,一脸认真,小嘴嘟嘟的,皎然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儿啊,怎么就成姐夫了?”
还没断奶的年纪,皓哥儿自然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只知道他们一直盯着皎然,一定是白师太说的那种心怀不轨的人呀。
“皓哥儿说得对,他们不礼貌,不是好男儿,对姑娘要客客气气的。”皎然想想那两人的长相,默默告诉自己以貌取人不可取。
皓哥儿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太礼貌也不好。”
皎然“哦”了一声,“这又是为何?”
“白师太说了,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就不会有我了,然姐姐将来不想生一个像皓哥儿一样的小娃娃吗?”
皓哥儿眨着黑汪汪的眼睛,说得天真,皎然却面浅得不行,一时不知怎么答话,和娃娃沟通可真难,白师太这话也有歧义,是说没那啥没有他呢,还是为了平日殴打皓哥儿找借口呢?
牵牛阁三楼有一阵轻笑声响起,街上闹哄哄,皎然自是听不到这声气音,但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往后一望,居然瞧见凌昱端立在阁楼栏边,身着紫罗方领长袍,凌风而立,更显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凌昱正淡然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却突然回神,精准抓住皎然投去的视线,两人上下对视,皎然心下跳跃,赶紧先撇开眼珠子。
像被当场抓包一样,皎然有点尴尬,掂掂皓哥儿坐在她手上的肉屁股,“皓哥儿,你太沉了。”
皓哥儿却不知皎然是在转移注意力,圈住皎然的脖子,奶声奶气道:“那我也抱抱你,这样你就不沉了。”
皎然顿时觉得刚刚拿皓哥儿当筏子太小人,小娃娃身上香香的,小脸蛋热热的,软软地趴在她身上,皎然忍不住,又香了一口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陶芝芝和墨淑筠一看,一左一右争着也想香一口,
皓哥儿才不让哩,把他当什么了啊,赶紧捂住小脸,“不给你们亲,不给,不给。”陶芝芝一听,上下其手把皓哥儿挠得咯咯咯直笑,皎然母鸡似地护着皓哥儿,一群人嬉嬉闹闹,追着皎然往庙里去。
一到庙里,陶芝芝便拉着众人往后花园的葡萄藤架去,织女庙里满是大大小小的葡萄藤,藤上挂着灯,绘有仙女、宫室、奇珍、动物各种典故,人们观灯闲谈,说着说着就容易说到情字上,因着庙里的藤架只分两类,一类画的是小儿玩画,一类谈的都是风花雪月。
陶芝芝带着众人在藤下站定,合起掌嘴里不知念的什么,“快跟神仙说说话,听说在此处许的愿,都很灵验的。”
除了皎然和石敬泽,其他四人都合掌各自祈愿,皎然想了想,也闭上眼用意念告诉神仙保佑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转过头一睁眼,便看到不远处凌涵斜着脑袋,睁着眼睛,像被人点了穴一般,定定站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
皎然满心好奇走过去打招呼,凌涵弯弯眼睛,拉皎然过去站在她身边,皎然还是满脸狐疑,凌涵这才悄悄在皎然耳边解释,“据说在这葡萄藤下,能听到织女和牛郎窃窃私语的声音,还能听到天宫的仙乐,不过要静静的。”
皎然想,这小姑娘真浪漫,翘着嘴角陪凌涵在藤下站了小片刻,直到有人过来唤走她。
“凌涵妹妹,前院比巧快到时辰了,我们该过去了。”来人见到皎然,愣了愣。
皎然不想去凑热闹,和凌涵道完别,陶芝芝她们也来唤她过去,皎然看陶芝芝一晚上只缠着石敬泽,满眼打趣,不过看到墨淑筠身后也跟着一个男子时,惊呆了。
“淑筠姐姐,这是谁啊?”皎然在墨淑筠耳边悄悄问,墨淑筠红着脸,皎然看她这幅扭捏样,心想不会一晚上这么快吧,这可不是她认识的墨淑筠。
墨淑筠怕皎然想歪,赶忙解释:“是娘亲要和我说的亲,以前住在外城,我们是邻居。”
难怪了,难怪今日墨淑筠一个劲拉着皎然来。
但那比巧皎然还是不想去,却也不是不感兴趣,只是皎然眼尖地远远瞥见凌昱和薛能,除了生意往来,这都是她退避三舍的人儿,一群人往前院去,皎然则抱着皓哥儿往后花园的小儿葡萄藤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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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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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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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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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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