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絮儿又惊又喜地望着皎然,收回险些往前迈的脚,主仆间练就的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看着皎然从容的眼神,彩絮儿打了一天鼓的心,也竟安静了下来。
皎然却是手心早已冒汗,还不知道这群大爷要怎么折腾呢。
果不其然,僧多肉少,有几位大爷已经为了彩絮儿争了起来。因着彩絮儿刚哭过,颇有梨花带雨之态,和另几位怯弱柔媚的姐儿不同,可怜中带着一股倔强。
妈妈桑没想到竟是这个死丫头最叫座,彩絮儿的双手,可都不如另三位娇嫩,是做惯活的姑娘,不如另几位娇媚却也有一番风味。
皎然在心底将男人的劣根性问候一通,转头对薛能抬了抬眼角,那眼神是在告诉他“你怎么不上?”要是人到了薛能手里,可就好说话多了。
谁知薛能完全不以为意,脸上明显是很认真的样子,凑到皎然耳边道,“她们都没你好看,不过蒲柳之姿。”给她们砸钱,还不如砸你呢。这是薛能没说完的话。
这就是在撩/骚吧!?皎然很不争气地脸上一热,挺着腰往后微微一仰,拒绝和薛能近距离交流,虽说这会儿早就瓜田李下,说也说不清了,但当事人双方的界线,还是要划拉划拉清楚的不是。
薛能却被皎然这个动作逗笑了,见她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又飞速撇了凌昱的方向一眼,忍不住脸上又浮出笑容来逗她,“我看,你倒不如指望指望天瑞,他和我不同,不缺这点钱。”
皎然用余光在凌昱和场子上来回挪动,又听薛能道,“天瑞若肯开口,指定没那群人什么事儿,他们是见着天瑞提不起兴趣,才敢争成这样。”
那三位姑娘没少往这边使眼色,凌昱却一直兴致缺缺,只偶尔和薛能交谈几句。
皎然都快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
席间唾沫星子横飞,妈妈桑倒是眼角笑得能夹死苍蝇,皎然都快坐不住了,真不知道这两人不点主菜的人来喝什么花酒,浪费表情懂不懂呀。
皎然低声和薛能交谈了几句,薛能含笑不说话看着皎然,随后便举手调停。“春宵一刻值千金,诸位别都浪费在打嘴仗上,不如让我旁边这位姑娘来帮大家一把,彩絮姑娘弹奏,这位姑娘做舞,停在何处彩絮姑娘就归谁,如何?”
众人无不应是,妈妈桑愣了愣,可也不能说不。知道是要跳月光舞后,便吩咐人带皎然去换身月光裙来。
待皎然推门而进时,厅堂内再次灭了烛光,只在屏风旁彩絮儿弹奏的琴边放置一盏琉璃灯。
场内落针可闻,月色的裙摆层叠,泥银纱面,金片晃动,琴声响起,皎然脚尖轻点,脚下轻转,裙摆恰似飞起,闪着冷白的银光,仿佛漫天飞雪,又如星空银河。
琴声渐快,皎然咬着牙,心想这舞蹈功底果然是怠慢不得,许久未练,舞起来还真有点吃力,可心里又想着成败在此一举,死也要绷住。
此时在坐的人已经找不到皎然的脸,只有一道光带在黑暗中分外耀眼,叫人仿佛看到那人从画中来,又要向画中去。
琴声如从高崖流入溪涧,渐而潺潺,最后戛然而止,烛光被吹灭,皎然感觉自己几乎快要飞出去,凭着直觉簌簌坐定。
席间人都屏住呼吸,过了片刻,薛能在黑暗中带头鼓掌,旁人才回过神来,一时掌声响起,烛光也重新亮起。
“是凌公子,我们彩絮姑娘可真是有福了。”妈妈桑像只大母鸡似的咯咯咯笑道。若是别人,那应该是恭喜某某公子,而非恭喜她家姑娘。
皎然虽看不上妈妈桑这种行为,但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若凌昱不肯放人,在场这么多大爷公子哥里,非要找个人啃,还是找一个好看点的,至少让彩絮儿不那么吃亏,秀色可餐也。
因着最后定点指向的是凌昱,也没人敢出来抢人,皎然起身拍拍裙子重新坐回上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这套衣服,下半身还好,遮得严严实实,可上半身,戴着古代的眼镜来看,简直就是衣不遮体,堪堪就是前后两个肚兜裹住,白花花的胳膊小腰都被看了个遍。那些贵客毫不掩饰地喉咙滚动,恨不得当场就将她吃下去,心中暗道难怪适才薛公子完全不为所动。wWW.ΧìǔΜЬ.CǒΜ
好在这会儿出阁宴也尘埃落定,拍到人的各回屋里去,拍不到人的各找各妈去,厅堂内一时间只剩四人,彩絮儿哇的一声就匍匐到皎然身边。
皎然一时间顾不得去换身衣服,转身一看,凌昱的位置却空了,心里直呼一声“天啦撸”,临门一脚可千万别功亏一篑啊!
她朝四周张望,在月亮门外的画舫边抓住一个玄色身影,“彩絮儿,你放心。”飞快安抚完彩絮儿,皎然当即朝湖边飞奔而去。
半刻钟后,皎然从舫内出来,换回自己的衣裳,带彩絮儿往画舫走去,两人就坐在船首的甲板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彩絮儿捧着脸道,“多亏了姑娘你,不然我现在……”还没说完就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别怕,都没事了,没事了。”皎然轻拍彩絮儿的肩膀道。
“姑娘真好,不过,那位公子是如何答应的,我真是遇到救命菩萨了。”
“别别别,你的菩萨是我。”皎然在心里默数欠了凌昱多少钱,又听彩絮儿在追问缘由,便解释道,“他本来是不想理睬的,然后我求他赎身的钱我出,才答应用他的名义把你带出来的。”虽说用她的名号也能替彩絮儿赎身,但妈妈桑看在地主的面子上最多会收回卖身钱,如果是她上场,恐怕不多宰几刀是出不了这个门。
彩絮儿躺在皎然腿上,和她讲起离开几个月后的遭遇。说来也简单,原本彩絮儿父母是给她谈了一门亲事,就在城郊外,家中小有余粮,算是不错的农户人家,可前不久家里走水,烧得什么也不剩,嫁妆自然是拿不出了。
到了这时彩絮儿才知道,父母给她说的这门亲事,是一个年过四十的鳏夫,看中她年轻貌美,为了娶她续弦愿意出不少嫁妆。而这笔钱,是家中父母准备拿了后给彩絮儿弟弟成家立业用的。
而如今连嫁妆都拿不出,彩絮儿父母便动了将她卖入青/楼的心思,原本彩絮儿还以为父母只是说着玩玩,没想到前几日和家人大餐一顿醉死过去,醒过来便在人贩子手里了。彩絮儿是夜凌音为皎然精挑细选的丫鬟,从小跟在皎然身边,也跟着享了不少福,是娇养长大的丫鬟,自然也卖了个好价钱,那父母收了钱后,早就带着弟弟回老家去,不见踪影。
“姑娘,你说为什么啊?我跟着你这么些年,哪一回领了月例不是全都拿回家的,他们为何如此待我,就因为我是个女儿家吗?”彩絮儿趴在皎然膝盖上哭湿了衣裳,皎然也没法跟她解释这个即使在前世,过了千百年后依然在全世界存在的问题。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皎然捧起彩絮儿的脸,用手巾轻轻替她揩去鼻涕泪水,“彩絮儿,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彩絮儿将脑袋搭在皎然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皎然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哭吧,哭吧,哭出来都会好的。”
这厢彩絮儿抱着皎然在船首痛哭流涕,那厢薛能走入画舫,却没见到凌昱的身影,直直往船尾去,凌昱正坐在桌边对月独酌,见他出来,伸手示意薛能坐下。
“对月独酌多没意思啊,你说说你,那么些个姑娘,就没个入眼的?”薛能一看到他就有点莫名的不高兴。
“你不就怪我坏了你的好事儿吗。”凌昱淡淡回道,毫不客气地戳破薛能的小心思。
薛能掩饰性地干咳两声,“你知道就好,谁像你,干占着茅坑不拉屎。”
凌昱闻言一笑,“你倒是想得妙,人家跟着你进来,难道不是为着别的?”
“最烦跟你这种什么事都能看清的人说话,没意思。”薛能抢过凌昱手中的酒瓶,见桌上只有一个酒杯,又拿过来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我不过逗着她玩,没想到她倒真敢来试探你,更没料到你会帮她。”
薛能自己喝完一杯,很礼尚往来地倒了一杯递给凌昱,没想到却被他□□裸的眼神嫌弃,“瞎讲究的破毛病,真是服了你了。”薛能说完又端到自己嘴边,一饮而尽。
这也不怪薛能会吐槽,只要跟着凌昱一道出现的场合,那些姑娘家都像被他绑架了似的,一个劲只会给他使眼色献殷勤,好不容易今夜有一个全程“心无杂念”坐在他身边的,反正只要想的不是凌昱,都不算他输。
虽说这些年薛能早已习惯大家的区别对待,但如果凌昱来者不拒,他还能好受点,可他偏倒好,就是不搭理那些姑娘,除了那几个才艺出众能让他注意,其他人在凌昱眼里就跟透明似的。在薛能看来,你说凌昱这不是故意的吗?越不给她们眼色,那些姑娘就越来劲,怎么不看看他呢!多好一铮铮男儿。
凌昱闻得薛能的吐槽也只当没听见,这家伙不满他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且让他这么一直不满下去吧,事实摆在眼前,多说无益。
不过薛能也没说错,凌昱也没想到自己会多管闲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若不是烛光亮起时他稍稍出了神,在看到皎然对着自己时,就该离席了,也不会最后还被她追进来。
那赎身钱凌昱倒是全程没纳入脑海里,皎然想是想过,但为了彩絮儿,出得值也半点不肉疼。这个插曲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一切很快恢复到常态,因着这一遭,皎然还多了个可信任的帮手,也算因祸得福。
不过肉不肉疼都一样,因为次日,皎然又多了一笔大开销,这钱花得,所有肉疼都变成愉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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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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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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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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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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