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歌。”齐恒缓缓开口,同时一只手挑起弦歌的下巴,逼得她与自己直视,“怎么,萧湛不要你了?所以回来大梁了?”
原本疯狂跳动的心脏竟是瞬间平静下来,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她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坠了很久,却仍旧见不到底。
“你,说什么?”弦歌盯着齐恒,喃喃开口问道。
“怎么,没听清么?”齐恒突然笑了,笑得那样好看,可是弦歌分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嘲讽,“当初你不是一心想和萧湛离开吗,怎么现在又巴巴的跑回来了?是在陈国待不下去了?还是说,你又厌倦了萧湛,还是觉得朕比他好?”
霎时间,弦歌只觉得仿佛四面八方的风都在往她的骨头里钻,那样钻心彻骨的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见她发抖,齐恒突然笑了:“对了,因为陈国的冬天要比大梁冷太多。所以说,你是在学大雁,到了冬天就往南方飞,等开春了,再飞回北方是么?”
齐恒就这么自顾自的说着,语气中的调笑也并不能听出什么恨意,可是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把的尖刀,狠狠的插进弦歌心脏。
过了许久,弦歌才讷讷的开口:“你竟是,这么看我的?”
“怎样看你?”齐恒笑得愈发灿烂,“朕能怎么看你呢?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还需要朕提醒你吗?”
“不,齐恒,我”
“你如何?莫不是你还想告诉朕,你是受了萧湛的蛊惑,你也是深受其害?其实这一切,并非你的真心?”
就这么一句话,顿时将弦歌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那日裴栖迟说的话,果然是他的意思么?
还有,那日派来刺杀她的人,当真是裴栖迟派来的吗?
还是说,那人,根本就是他派来的?
毕竟赵西风挟持她的时候,在场的只有已经死了的玄云,而玄云是齐恒的人……
想到这里,弦歌脸色愈发苍白,她咬了咬嘴唇,问道:“所以,你是真的想要我死了?”
“死?”齐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放生大笑,“顾弦歌,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可是怎么现在才发现,你竟也是这么蠢呢?死?你以为死就能解脱了?其实不然吧,对你来说,死是最好的解脱,不是么?”齐恒说着,手上的力气加重,弦歌疼的呻吟出声。
“疼么?”齐恒冷笑,“我还以为你顾弦歌是铁打的,从来不知道疼呢。”说着,狠狠的将她甩开,后者出于惯性朝后面倒去,直接撞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弦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伸手一摸,后脑勺果然肿了一个大包。
齐恒就这么站在床边,高高在上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弦歌,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始终掀不起半点波纹。那样看陌生人似的眼神,刺得弦歌心尖都在颤。
弦歌爬起来背靠着墙做好,深呼吸,淡淡的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确是受了萧湛的蛊惑,我以为是你牵头害死我爹,害了我顾家全家。所以……”
“所以?所以你便要我死。”齐恒接过她的话,“这的确像是你顾弦歌能做出来的事,毕竟,你向来睚眦必报的。”
齐恒脸上尽是嘲讽,弦歌咬牙,从嘴里挤出一个“是”字,她明白,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是她再怎么解释,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为自己辩白罢了。不过该说的她都说了,至于信不信,那却也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了。既然如此,何必再为彼此徒增烦恼呢?
他们两个,或许终究有缘无分吧。
曾经她将一颗真心捧上,但他却弃如敝履,所以她失望而归;
再后来,他竟主动找到她坦露心迹,可是她却碍于曾经的心殇而不敢回头;xǐυmь.℃òm
现在,她终于想通了想要和他重头来过,可是他却早已不在原地等她了……
以前总听人说造化弄人,弦歌总没多大感触,可现在她终于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你倒是坦诚。”齐恒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弦歌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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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哭了一阵,又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一阵鞭炮声吵醒。
弦歌坐起来,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鞭炮声?
就这么想着,却是突然脸色一变,弦歌本就是和衣而卧,所以直接掀了被子披上狐裘便冲了出去。
刚走出侧厢房的院子,就愣住了:入眼的尽是白幡。
弦歌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随手抓住一个下人问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不认识弦歌,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
“府里谁出事了?”弦歌没理那人的问话,反问道。
那人被弦歌疾言厉色的样子问得一愣,结结巴巴的回道:“世子,世子妃。”
“穆子归!”弦歌心中一惊,怎么会?她明明将穆子归救回来了,她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弦歌问了那人灵堂的方向,飞快的向那里跑去。
不可能的,她虽然医术不及薛老和萧湛,但是穆子归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否则她那么多的血不是白流了吗?这一点弦歌几乎可以笃定,那么,穆子归怎么会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灵堂前,入眼的是大大的“奠”字,前面的棺椁,两旁的白幡,两旁穿着素白丧服的下人,都深深的刺痛了弦歌的眼。
弦歌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灵堂正中的蒲团上穿着丧服的齐商,他背对着她,看不到正脸,可仅仅一个背影,就足够让弦歌觉得悲伤。
齐商和南门逸截然相反,南门逸随时都一副没睡醒,死蛇烂鳝的样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说的便是他这样的人,随时都跟没骨头似的,恨不得随时都瘫做一团;可是齐商不一样,或许是从小到大身为皇室宗亲的礼教使然,他随时都是挺胸抬头昂首阔步的,无论人前人后,弦歌从来没见他的背佝偻过。为此弦歌曾问过他:“齐商,你随时随地这么昂首阔步的做什么?”
届时齐商正端坐在弦歌对面,闻言,朗声大笑,端起面前上好的花雕浅酌一口,那动作当真优雅矜贵,格外赏心悦目。齐商放下酒杯,笑道:“呐,爷可是大梁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自然要时刻约束自我,以免碎了美人的芳心呐!”
而弦歌则是下意识的瞧了瞧自己翘着的二郎腿,然后斜睨他一眼,万分不屑的冷哼一声:“跟你比起来,我才应该是个男人才对。”说罢,直接抄起面前的酒坛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
见弦歌这般牛饮,齐商满脸不认头,摇着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就是这样将礼仪教条作为习惯的人,怎么会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甚至他的一只手还搭在膝盖上呢?若是换做以前,弦歌或许还会觉得惊讶,然后上去狠狠的嘲笑他一番,可是现在,弦歌竟然连上前安慰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饶是辛夷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弦歌,忙走出来,问道:“顾姑娘,您身子好些了么?”
“无碍了。”弦歌摇头,问道,“穆子归,她……”
辛夷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忘了望灵堂正中的棺椁,缓缓开口:“世子妃是悬梁自尽的。”
“什么?”弦歌彻底惊呆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穆子归竟然会是自尽身亡。
“是昨日的事了,世子妃生下小世子后原本一切都正常,昨天世子本来陪着世子妃,但世子妃说想沐浴,照理来说坐月子是不能沐浴怕受凉会落下病根,但世子妃一直吵着要沐浴,世子没办法还是犟不过她。后来世子妃将伺候的人都赶出来了,说不用人伺候。可过了很久,世子妃都没出来。最后世子担心,进屋一看,世子妃却是悬梁自尽了。世子将世子妃抱下来时,世子妃已经没气了。”辛夷的脸上也是挥不去的阴云,虽然他一向不大喜欢这个世子妃,可是他看得出来世子妃对自家主子是真心的,而且她嫁进王府这些日子接触久了,发现此人也不是那么讨厌。现在人没了,还是以这种形式,别说世子接受不了,就连辛夷自己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弦歌心中百转千回,她竟然还是做了傻事吗?
她在为穆子归接生的时候就已经看出,她是做好了死的准备,便是她腹中的孩子,她也是不想要的。可是后来她还是将孩子生下来了,弦歌本以为她想通了,谁成想,她竟然还是选择去死……
“顾姑娘,您去劝劝世子吧,从昨天到今天,他一句话都没说,皇上来了也是这样。”辛夷脸上尽是担忧,生怕自家主子也想不开做傻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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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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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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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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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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