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又新进了一批药材,医女药童都在忙着整理,该拿去碾碎的碾碎,该拿去加工成药丸的加工成药丸,忙得不可开交。
连翘将最后一瓶“九花玉露丸”封好归置,慢慢从木梯上下来。
池晚收拾着药房,见到一只瓶子,打开闻了闻,无奈的冲连翘摇了摇手:“瞧你这粗心大意的,还有一瓶呢。”
连翘见了,“呀”的叫唤了一声,然后吐了吐舌头,从池晚手中接过药瓶,又爬上去,将这瓶子放好。
“你这丫头真是,丢三落四的,不知道以前无欢是怎么受得了你。”池晚说着,见连翘噘嘴,不由得问道,“无欢还是没音信吗?”
“没有,薛老夫人的丧事办完后就不见了。”连翘颓丧的坐在矮凳上,抱着膝盖,嘴角都快能挂上一只油壶了。
“这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池晚疑惑。
“不知道,王院正也问过我此事。后来宗人府的大人也来过,登记在册后便没了下文。”
“照理来说,这医女所虽然不比后宫,一旦丢了人就会彻查,但是宗人府的人也是会查的,怎的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谁知道呢?咱们是医女,其实也跟下人差不了多少,丢了一个医女,谁会劳师动众的去找?总归咱们的命和蝼蚁一样轻贱。”连翘赌气的说道,说着说着,便开始巴巴的掉眼泪。
“好了,知道你和无欢感情好,但也别太担心,她机灵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个坏丫头,总是一声不吭的消失。”连翘抓起一把手边的金钱草胡乱的扔了满地,池晚见着,忙拦住她:“哎哟我的姑奶奶,我这好不容易弄好的,你又给我扔得满地都是。”
连翘闻言,继续抱着膝盖不说话,池晚叹了口气,蹲下来整理乱七八糟的金钱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说道:“对了,你说无欢失踪也是奇怪,怎的萧太医也三个月没来太医院了呢?”
连翘听了,突然低呼一声:“你说欢欢会不会和萧太医私奔啦!”
“浑说。”池晚打断她的异想天开,连翘也觉得不大可能,虽然萧太医好像对无欢挺上心的,但是两人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越距之举,想来也不大可能,于是又叹了口气,帮着池晚整理草药。
而此时她们口中失踪了的无欢,正躲在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懒洋洋的躺在太阳底下昏昏欲睡。
这宅子,是父亲留给她的。
在薛老交给自己的那方锦盒中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堆房契地契田契租约等等,当时无欢看着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要知道,这么多的财产足够她花好几辈子的了。而且这些都不是以父亲的名义归置的,而是以母亲的名字买的,所以顾家灭门后,这些财产才没有被查封。
现在看来,父亲早便知道会有那一日,所以提前为她做好了打算。
薛奶奶下葬后,无欢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这三天她也终于想通了,若是爹娘在天之灵,想来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终日与仇恨为伍的。所以太医院她也不准备回了,只想找个地方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这样也无不可。
这事她个萧湛说后,他当即点头同意,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安排的,她住在这里倒也一直无人打扰。毕竟她是知道宫里若是丢了人是会有人查的,太医院可不是一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不过她也不想管那么多,只想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清净。而且萧湛既然已经说了会替她安排,她便相信他。
本来薛奶奶说将薛家的遗产全部都给自己,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接受薛奶奶的这份好意,将薛奶奶留下的东西拿出了一半分给了薛家的下人,他们毕竟也伺候了二老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是有的,把这些银子给分给他们,想来薛奶奶也不会反对的。然后剩下的银子一部分拿去归元寺替薛爷爷和薛奶奶捐了两盏长明灯,还有一部分捐了给临近的村子铺路修桥,剩下的一部分,买了米面,差人在穷人窟施粥。
而这些,都是以二老的名义做的。
想来有了这些功德,二老下辈子,还是能做一对夫妻的吧。
无欢现在住的这个院子是父亲留下的财产中最小的一座宅子,一共也就三进三出,两个花园,一方池塘,除了主厢房还有六个侧厢房,虽然小,但是足够了。
而且父亲留下的房产每一处都有专人在打理,所以无论无欢想去哪儿住,都是不用担心的。
这个院子是一对中年夫妇在守着,张婶平日便烧烧饭,打扫一下家务,张叔主要是上街买个菜,帮忙搬点东西什么的,毕竟人少,倒也不需要多少下人。夫妻俩有两个女儿,如今都已经成家,不常回来。如无欢住进来,二人还是高兴得很,直道:“小主人回来了,这院子人气都旺了许多呢。”
而萧湛并没有继续住在萧府,而是搬过来和无欢一起住,起初无欢还疑惑:“你过来住,那不去太医院了?”
“你都不去了,我自然也不去了。”萧湛笑得如沐春风,竟是让无欢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爬上了一丝坨红。
“那好吧,咱俩就这么坐吃山空当败家子吧,总归我爹留下这么多财产几辈子也花不完。倒不至于被饿死。”无欢抱着后脑勺靠在椅子上,将腿伸到前面的矮几上,吊儿郎当的闭上眼一副享受的样子。
“那感情好。”萧湛笑道,也伸手端起一杯茶慢慢的品着。
萧湛刚搬进来时,张叔和张婶都以为这是姑爷,但是萧湛却是浅笑:“我只是小姐的护卫,不是姑爷。”让两人可惜了好久,说这般人品竟然只是个护卫。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无欢早上便睡到自然醒,起来就有早膳准备着,然后自己看看书,作作画,弹弹琴,钓钓鱼,发发呆,连门都很少出的,可是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闷。
对此,无欢表示:“一定是小时候蹦的太厉害了,把后面几十年的好奇心都用光了,所以现在才可以静的下来。”
彼时二人正坐在院里的小池塘旁边钓鱼,听她这么说,萧湛转过头冲她笑道:“这样,也很好。”
无欢被他的笑晃得眼前晕了晕,然后凑过去问道:“萧湛,你老实说,我小时候那么调皮,还经常害得你被我爹罚,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怎会?”萧湛笑着偏过头,见鱼线微动,用力一提,果然有一尾鲤鱼上钩。
“哇塞,你为什么又钓到了?我为什么一条都没钓上来?”无欢丧气的将自己的鱼竿往地上一扔,“不钓了,都钓不到。”
“你心不静,怎会钓到?”萧湛好笑,然后捉住那尾锦鲤,将鱼钩取出来,却是又把鱼扔回到池子里。
“谁说我心不静啦,我静的很!”
“对了,你让我替你选的礼物选好了,晚点拿给你。”
“不用了,到时候你找个人直接送到恭亲王府去就行了,你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无欢随意的应道,又将那鱼竿拿起来,她还真不相信,自己就是一条都钓不到了。
“你不去观礼?”
“不去啦,我去干嘛?到时候穆子归见到我,还不把我吃了?”无欢翻白眼,虽然她承认穆子归是真心对齐商好,他们俩成亲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但是她确实不喜欢穆子归,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是?
“嗯,也好。”看着那张绝美的侧颜,萧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现在在自己家里,无欢便没有戴那人皮面具,前些时候整日戴着不取下来,无欢脸上都被闷出痘痘了,如今反正也不出门不见人,干脆不戴了,就这么还舒服些。
无欢花了好几日的时间,将父亲给自己留的财产都一一查看过,每一处的宅子,田地都亲自去看过,又以主人的身份吩咐了好些便不再过问。
“为何要亲自来都看一遍?”对此萧湛有些不解。
“毕竟是爹爹留给我的东西,看着这些总觉得爹爹还陪在自己身边,还有,当然是感受一下自己到底多么有钱啦!不得不说,这种有钱人的感觉还真是爽啊!”无欢笑得猖狂,萧湛则是一脸无奈。
是夜,无欢睡不着,爬起来坐着。
看着窗外夜空中的繁星,无欢总觉得有些不安。照理来说,她都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了,怎么还会觉得不安呢?
无欢将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长命锁扯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当初她将这锁埋进了地下,现在毕竟是爹娘留给自己的,所以便日日戴着。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着这枚长命锁。
这长命锁做工极其精致,上面刻着蝙蝠、金鱼、莲花还有寿桃,甚至在背面还刻着弦歌二字。无欢记得她曾问过爹爹为何自己要叫顾弦歌,那时爹爹将她抱在怀里,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笑道:“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是希望爹爹的宝贝能够生得一颗七巧玲珑心。还有,你娘当初也是因为爹爹的一曲《凤求凰》而答应下嫁的。”
当时她似懂非懂,可是现在真的明白了。
无欢把玩着手里的长命锁,不想“喀拉”一声,那锁竟然突然打开了,无欢心道不好,竟然把这个玩坏了。但随即却发现这长命锁竟然是空心的,将其翻开,里面躺着一枚小钥匙。
无欢将那钥匙拿起来看了看,这里面怎么会有一枚钥匙呢?
翻来覆去将这把钥匙看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除了小了点。而那枚长命锁竟然是带了机关的,真是神奇。
无欢将这东西琢磨了半天都没琢磨出个什么道理,于是将那小钥匙又放进锁里,见恢复如常,这才满心疑惑的去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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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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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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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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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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