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齐恒将食指放在无欢唇边,笑道,“朕既然是爬墙过来与你私会,你若是太大声将薛府的人都引来,不是暴露了吗?”
齐恒那厮笑的人畜无害,无欢却是满头黑线——爬墙过来与她私会?怎么好像在偷情一样!他们俩根本没关系好吗!
见无欢气鼓囔囔的模样,齐恒笑道:“欢儿莫要生气,若朕不点了你的穴道,你又像上次那样朕的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那朕会很尴尬的。”
“……”您老人家这幅德行,哪里有半点尴尬的样子?无欢忍住想骂脏话的冲动,她记得齐恒这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现在脸皮变得这么厚了,人也油嘴滑舌了许多?还有这满眼桃花的样子,再配上这幅迷惑人的皮囊,怎么看怎么像画本子里的采花大盗。琇書網
无欢心中的小九九齐恒自是不知道,不过看她的表情也知道没少在心里骂自己,齐恒笑道:“有些话,该说迟早要说,不如今夜,就一次说完吧。”说完不等无欢开口,便围着她转了一圈,将她手中的东西夺了过来。
“你竟然知道朕在这里埋了东西,想来是薛老夫人告诉你的,对么?”
无欢脸颊上爬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坨红,嘴硬道:“不,不是,我没事挖着玩,挖到的。”
“欢儿,朕说过每次只要你一撒谎,朕就能看出来的。”
“……”
齐恒慢条斯理的将荷包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早已发黄的绢帕,似是喟叹,似是在像无欢解释:“这张帕子,是那日在‘素玉斋’你替朕挡那只凳子时,掉下来的。”
无欢愣了一下,“素玉斋”?随即想起来,是那次!
齐恒见她许是想起来了,继续开口道:“那日麒麟将你背着走了,留下了这张帕子,本来是想扔掉,或者挑个日子还给你。可是却不知怎的,竟是一直带在身边。”齐恒说着,扬了扬手上那张纸笺,“这上面写的,也句句属实。当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又从这树下挖出了你写的愿望,以为此生无望,便想着,若有来生,朕定会娶你。”
他的话掷地有声,直接横冲直撞撞进了无欢的心里。
“欢儿”齐恒走近,低下头死死的盯着无欢,认真的开口问道:“朕说的每一个字皆是真心,朕说过喜欢你的话,也是真的。这些年,每当午夜梦回,朕总是在后悔当初做的那些伤你心的事,可或许是上天垂怜让你死而复生,欢儿,你可愿再给朕一个机会,让朕弥补?”
无欢被他灼热的目光逼得无处遁形,退无可退,于是干脆与她直视,涩然道:“皇上,这话若是在八年前听你说,我想我一定会欢喜得疯掉。可是八年后你再说这话,你不觉得,有些好笑吗?”
齐恒眸子闪过一丝苦涩:“所以你还在恨朕?”
“无关爱恨,就说我顾家满门的命横在你我中间,你以为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欢天喜地的和你在一起?”无欢一脸冷寂,反问道。而齐恒却是无话可说。
“皇上,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我们,早已回不去了。”无欢深吸一口气,鼻尖略微有些酸涩。
“那要如何,你才肯放下心结?”齐恒面色凝重,锲而不舍的问道。
“心结?皇上,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几年发生了什么吗?我告诉你。”无欢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无边黑暗的日子娓娓道来,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语气平淡,听不出起伏。
曾经,齐恒一心想听无欢亲口告诉他她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是当亲耳听到,却有种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扑面而来,压得齐恒几乎要喘不过气。
无欢就这么平静的讲着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包括娘亲被糟蹋,包括那日复一日的折磨,包括那毒发时濒临死亡的绝望和不甘,包括她获救恢复神志后绝望得自杀……这一切的一切,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讲给这个人听,可是没想到,说这些话时,无欢除了悲凉,却再没有绝望。
“皇上,若是易地而处,经历过这么多,你还能毫无芥蒂的与我风花雪月吗?”无欢淡淡的开口,眼前竟有些模糊。
齐恒袖长的手指攀上无欢的脸颊,轻轻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慢慢将她拥进怀里,涩然道:“弦歌,对不起。”
“恒哥哥,今生今世,我们都不可能会在一起的。”无欢的语气很淡,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而此时她的心里,却像是坍塌了的城墙,一片荒芜。
“朕会等,等到你放下的那一天。这辈子不行,那便下辈子,下辈子不行,还有下下辈子。”齐恒的声音也带着些许的鼻音,无欢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自己的衣领,几乎要将她灼伤。
“呵”无欢笑道,“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呢。”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齐恒才松开无欢,并解了她的穴道。
无欢终于深吸一口气,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把,笑道:“时间不早了,皇上早日回宫歇着吧。”说着盈盈一拜,转身便走。
留下齐恒一个人站在那里,孑然而立,浑身上下散发着巨大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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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欢在床上翻了很久,直到天边泛着鱼肚白,这才慢慢睡着。
齐恒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中,拔不出来,钝生生的疼。她不敢去想那时他的表情有多认真,不敢去想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大,不敢去想他出于何种想法在这时候跟她袒露心迹,可那时他话中深沉的无力感却是让无欢感到莫名的悲伤。
从前她曾想,若是齐恒能像对宋子衿一半好的对自己,她都能高兴得飞起来;可是现在齐恒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心里有她,可是她们却早已失去了在一起的资格。
而她呢?
心里是否还有他?
无欢却不敢多做探究了,她怕想的越多,就会更难过。
都道是世事无常,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无欢却发现,她的人生,好像没有多少是如意了的。
无欢甚至不敢问他那日他手中的荷包,是不是便是自己送的那一枚,或许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可是却害怕从齐恒口中再确认一次。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何苦再多做纠缠?
此生,究竟是深情错付?还是时不与我?无欢竟是茫然了。
无欢才睡着没多久,便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拍门声,于是睁着迷蒙的双眼,披了件外衫去开门。
“是巧儿啊,什么事,这么急?”见是薛奶奶身边的丫鬟巧儿,无欢打了个呵欠,靠在门口。
“叶姑娘,老夫人,老夫人去了。”巧儿哽咽道,豆大的眼泪往下砸,无欢竟是愣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冷风呼啸着往屋里灌,无欢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衫被吹落在地,这才一个凌激彻底惊醒过来,一把拉着巧儿的手牙齿打颤的艰难开口问道:“你,你,说什么?”
“老夫人没了,原以为老夫人只是睡得久了些,方才奴婢去看时,却发现她身子已经冰了,床边还有这个。”巧儿哭着将手中之物交给无欢,后者像是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靠在门框上,差点没拿住那只瓶子。
无欢的手抖得厉害,放在鼻下闻了一下,却是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无欢重重的倒在地上,脑袋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巧儿大惊,慌忙去扶她。脑袋这一磕,无欢算是清醒了一些,但脑子还是有些不大灵活。巧儿手忙脚乱的给她掐人中,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无欢这才缓过这口气,咬牙爬起来,身上就穿着寝衣便踉踉跄跄的朝薛奶奶的屋子跑。
见她往外冲,巧儿慌忙从木施上取下一件披风,也跟着跑了出去。
屋里站了好些下人,各个都在哭,见无欢进来,都给她让了条道。所有人都知道,薛老太爷和老夫人没有后人,这个叶姑娘是薛老的徒儿,也算是唯一的亲人,就连给薛老扶灵的都是这个叶姑娘,于是也都心照不宣的将她当做这薛府现在唯一能做主的人。所以出了事,第一个找到的便是她。
无欢跪在脚踏上,颤抖这手去摸薛奶奶的脉,触手一片冰凉,指腹下也感受不到一丝脉搏。
“薛,奶奶。”无欢艰难的开口,像是有人掐着她的喉咙,您怎么可以这样,您昨儿不是还说,至少有我在您身边陪着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无欢却是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眶涨得厉害,想哭,可是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无欢就这么跪在那里,一直抓着薛奶奶的手,一脸木然,原本皎若星辰的眸子瞬间黯然失色,空洞无一物。
巧儿心有不忍,将那披风披在无欢身上。
“叶姑娘,这是在老夫人枕边找到的。”一旁的何婶红着眼将一只信封递给无欢,何婶在这薛府也待了快二十年了,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早已把老夫人当做自己的娘一样在伺候,如今老夫人没了,她心里也难受。
无欢木然的接过,信纸上的字迹依然漂亮,不过或许薛奶奶年纪大了,握笔不稳,所以字迹虚浮,也没什么笔锋。
“铃铛,好孩子,奶奶要走啦,要去陪你薛爷爷,他一个人又粗心记性也不好,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早便看透了一切,可是唯一看不透的,还是这生死。奶奶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久了,我并非害怕余生将会有多少寂寞孤单的夜需要一个人度过,我只是怕若是我去得晚了,他先过了奈何桥,万一下辈子认不出我了怎么办?铃铛,你是个好孩子,记着奶奶跟你说的话,上一辈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你们是无辜的,不要再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了,相信你的爹娘也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的。我死后,记得将我和你薛爷爷合葬在一起,我和他,总归是要在一起的。我和你薛爷爷也没有后人,今后这薛家便由你做主吧,我们俩也攒了些银子,放在我床下的暗盒里,钥匙在梳妆台里,你自己看着办吧。铃铛,对不起,要你再劳累一次,为我老太婆送终了。语兮字。”
无欢反反复复将那封信看了不下十遍,似是在确定这是否是薛奶奶亲笔所书一般,最后还是闭了眼,将那信折好,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然后爬起来开始安排薛奶奶的丧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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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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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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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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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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