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而言,这一天听到的消息实在都太过沉重,一股深深的倦意涌来,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心里面的。此时的她,只想泡个热水澡,再好好地睡一觉,至于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就留给明天再想吧。
她给浴桶中放满了热水,氤氲起来的温润水汽,将小小的浴室填满了乳白色的雾。小寒赤足站在衣架前,轻轻散开头发,乌丝如瀑般倾泻下来,一直落到腰处。
脱下身上穿着的男子衣袍,她终于完完全全的恢复成了女儿家清秀的模样。在她的左手臂上,用布条缠着个什么东西,小寒伸指在那系扣处挑了两下,解开布条随意丢在地上。原来那布条下面,缠着的是一只成色极佳的羊脂玉镯子,那镯子通体洁白,发出温润的光泽,恰如佩戴它的人那般,纯净如出水芙蓉,开过盈盈。
小寒站到浴桶边的高凳上,绷起纤细的足尖,轻轻在水面上点了点。温热的水面漫过她的脚趾,恰是最让人感觉舒服的温度,小寒这才满足的将整个身子浸在了浴桶中。她深吸了一口气,沿着浴桶壁缓缓滑落下去,水面没过她的头顶,浓密的发丝在水中柔柔的散开。
小寒如一个婴儿一般,安详的蜷在水中,直到胸中的气都吐尽了,她才一下子破水而出。发丝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颊上,小寒倚在浴桶边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可与此同时,她的神思也清明了许多。
清丽的女孩子安静的坐在浴桶中,交叠着双手搭在自己两侧细长的锁骨上。左手腕上的羊脂玉镯贴在胸前的肌肤上,微微有些暖意,那镯子是自己的贴身之物,但扮成男装时总怕它滑来滑去的碍事,因此就想了这么个办法,用布条将镯子固定在了手臂上。
融融的水汽让小寒全身都放松下来,她将头枕在浴桶边上,无意识的嘟着嘴,将自己放空。之后,不知不觉间,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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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光线暗了下来,但浓重的白雾却依然翻涌着没有散去。小寒环顾四周,漫无目的地在白雾中走着。忽然,雾气变淡了些,身边桌椅的轮廓渐渐显露了出来,原来她此时是在一间屋子中,四周的窗户都闭合着,没有阳光透进来,屋里也没有点灯。身后有些细微的摩擦声传来,小寒猛地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一张缀着帷幔的床上,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m.χIùmЬ.CǒM
小寒心中生怜,想过去抱抱那小姑娘,她提起裙角,半跪着爬上床,却忽听到哒的一声,门栓被挑开,有人进这屋中来了。小寒心中一阵惊慌,她一个旋身,也躲在了小女孩缩着的角落里,偷偷伺探着门口的动向。
进来的是两个女子,在小寒的位置,只能看到她们裙摆。小寒想悄声问问小女孩,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惊奇地发现,那小姑娘竟已经不见了。小寒慌了神,焦急地在帷幔中四处张望着找寻她的踪迹,直到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她身上此时穿着的,正是那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床上根本再无旁人了,方才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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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屋中的那两个女子来到小寒身边,其中一人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动作极为亲昵。小寒拼命地想抬头看看那两个女子的容貌,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二人的衣衫,一人穿的是淡紫色绫罗裙,另一人相比之下更素净些,穿着一袭素色的云袖衫。
那两个女子在絮絮地交谈着,小寒听不太清她们究竟在说什么,可是隐隐能觉出来,抱着她的紫衣女子在低声地抽泣。小寒有些抗拒,很想从她的怀抱中抽身出来,而此时一个女声突在屋中响起:“你们两个,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那声音中带着些阴冷,却又透着些快意的嘲讽。小寒能清楚地感觉到,揽着她的女子,身子猝然一僵,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房门已然大开,一穿着明黄色浮光锦的妇人款步走了进来,小寒同样也看不到她的脸,但能看到那妇人的鞋子上,用金线绣着振翅的凤凰,华丽的刺目。
坐在床上的两个女子稍有迟疑,随后却还是顺从地跪到了那妇人的脚边。那华衣妇人娇笑了两声,摆弄着手指上纤长的鎏金护甲,微微俯下身,将护甲的尖锋轻轻抵在了素衣女子的下颌上。
“没想到你也来了。”华衣女子俏声说道,声音婉丽,但却淬着阴鸷的狠毒。她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小寒,复说道:“她若不去,那可就是你的月儿去了。”
屋中有片刻的沉默,随后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不,月儿不去!祸是她闯下的,就让她自己担着吧。”
华衣女子对这个回答似乎极为满意,娇声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放肆,回荡在整间屋子当中。小寒缩在墙边惊惧地捂住了双耳,她只能看见,那华衣妇人的双手随着狂笑在抖动着,那双手的指甲上,染着鲜艳的蔻丹,如血一般猩红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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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忽而变换,那三个女子全都不见了踪影,周围夜色浓重,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掠过。小寒此时身处在一片密林之中,一个人将她抱在怀中,正在发足狂奔。而在她们的身后,有数个黑衣人在紧追不舍,月色下,小寒看到,那些黑衣人手中拿着的长剑,反射出阴冷的寒光。
抱着她的那人脚步开始有些跌跌撞撞的,明显是体力不支了,倏而那人脚下迈了个空,两人从一陡坡上一齐滚了下去。
身边的景物一瞬间又变了,小寒这次腾到了空中,四周无依无傍的一个人都没有,她在黑暗中无助地向下坠落着。如在一个无底洞中一般,小寒往下落了很久很久,之后渐渐的,身边开始浮现出微光。
周围起初只有微弱的星芒,可随着她继续向下落,那光亮越来越强,如旭日东出。小寒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变得轻盈起来,下落的速度也徐徐慢了下来,而后,一个人轻轻接住了她。
小寒站回了地面上,看着接住她的那人,心中满满溢出欣喜。那人一袭白衣站在光影之中,也微笑着看着她。他肤白胜雪,并无常人脸上的红润,嘴唇泛着病态的青紫色,可小寒就是无比想要亲近他。
小寒开怀的笑着,向那白衣男子雀跃着奔去,可不知为什么,无论她怎样跑,离那男子始终有一段距离。小寒心中顿生惶惶,脸上的笑容散去,加快了脚步,更加奋力地向那人跑去。
可那白衣男子始终浅笑着望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周遭白雾又起,与那男子洁白的衣袍混作了一团,他缓缓退入雾气中,温和的一张脸终在迷蒙的雾中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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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小寒惊叫道,猛地直起身来,胸膛随着剧烈的心跳在不住的起伏着。目之所及,是一间小小的浴室,浴桶中水面晃动,在方才的挣动下,水花溅了一地。
小寒颓然坐回浴桶中,将光洁的手臂搭在桶沿上,手指抵在额间,闭上眼睛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方才的那一切,原来都是一场梦魇。
待她睁开眼,小寒的目光正正落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在小臂内侧,如皓玉般的肌肤上,有一点赤红色的朱砂痣,就像一滴鲜血落在洁白的新雪上,殷红夺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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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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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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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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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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