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屋里传来那个略有些沙哑的软糯声音:“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宋承邺却依旧锲而不舍的砸着门:“不行啊小兄弟,实在等不起明天了啊!在下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要是不出来可别怪我失礼了!”
这句话说罢,房中才有踏踏的脚步声走来。门开了一个小缝,方才那浅衣少年透过门缝看见宋承邺,一脸怒容的说道:“你想做什么?再不走我可喊人了!”他语气很是不善,说完便用力要把门合上。m.xiumb.com
宋承邺眼疾手快,一只脚陡然伸进门缝里,被门狠夹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却仍旧死死扒着门缝说道:“小兄弟,我按照你说的法子做了可是我们公子的伤口还是揭不下来,这人命关天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呐!”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一长串话只觉得胸中的气都吐完了,又大喘了一口气准备再磨一个回合。这时楼下的伙计听到动静也走上来了,看见门外这情景生怕扰了其他的客人休息,便也跟着劝到:“这位客官,门外这位客官深夜相求想必的确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您看要不就抬抬金手帮帮这位客官?”
门内并未有什么回音,又僵了一会,宋承邺觉得夹在自己脚上的劲道松了一些,忙抽出来一脸扭曲的抱着脚单腿在门口跳了两下。那少年此时已经拉开了门,冷冷说道:“掌柜的,你可真会说话。”
客栈伙计点头哈腰的赔了两声笑,少年没搭理他,只面无表情的扔给宋承邺两个字:“走吧。”
宋承邺忙双脚站好又换上了那一脸感激的堆笑,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少年向自己和陈楠的房间走去。待少年一背身对着他便又变成了那副疼得龇牙咧嘴的神情,一瘸一拐的跟在少年身后。
行至房前,宋承邺推开门容少年先行进去,自己随后进了门,对陈楠说道:“公子,我把人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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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楠此时披了一件深色的外衣,薄唇轻抿,眉心微皱,含胸轻拢着外衣靠在床头养神。闻言强撑着直了直身子,谦和的笑了笑,说道:“这位小兄弟,这么晚叨扰真是不好意思了。”
少年打量了陈楠一番,见他眉目舒朗,却难掩倦意,脸色苍白,但仍彬彬有礼,倒是一副文雅书生的模样。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是坏人,他先前冷若冰霜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开口道:“无妨。”
“我这兄弟办事放纵惯了,如若哪里冒犯了小兄弟,还请您不要介意。”陈楠责备的看了宋承邺一眼,又朝那少年微微颔了颔首,可这个动作似牵动了伤口,他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见陈楠如此,少年方才即便怨气再大此刻也说不出什么了。他并无意在此逗留太长时间,便直说到:“公子给我看看伤势吧。”
“有劳了。”陈楠正欲把外衣除下,却又忽想起了什么,问道:“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敝姓寒。”少年简短的答道。
陈楠点点头,道:“小寒兄弟,有劳了。”
陈楠松开了拢着外衣的双手,向后微展了下肩,外衣顺着他的肩轻轻滑落。他锁骨分明,在喘息下微微下陷,一直延伸的肩膀的位置,胸膛坚实,腰却偏偏很细,这分明是一个习武之人的身体。小寒见状却本能似的猛地转过了身,耳根处不易察觉的烧起了一片红霞,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公子,不用这样的,您把衣服披着就行,不妨碍检查伤口的……”
陈楠神色稍有些诧异,旋即想到依南越的风俗男子之间应当也是会保守些的,心中便也了然。他胸前有伤,没办法自己把衣服披起来,抬眼看了宋承邺一眼,宋承邺立刻上前帮他重新把衣衫披好。
“小寒兄弟,现在可以了。”他声音温和沉厚,让人听了莫名有种暖意。
小寒听了,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转过身来。陈楠将挡在伤口前的手缓缓移下,在看到他胸前伤口的那一瞬,小寒还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没想到这人竟伤的这样重。
他身上用来包扎伤口的纱布被拆的七零八落,长长的白布在身前胡乱团了一堆。靠近伤口的地方周围一圈的纱布都被水浸湿了,那纱布上原本就染了一片血迹,洇湿后随着水痕漫开,以至于他胸前那一大片都是鲜红色的,可黏在伤口上的那块地方却仍旧是干的。
“不是告诉你不能硬往下扯得么,怎么还能出那么多血!”小寒惊怒道,狠瞪了宋承邺一眼。
“唔……这个是,遇见你之前弄得……”宋承邺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的说道。
小寒气结,也懒得搭理他,接着去查看陈楠的伤口。看到伤口周围被浸湿的纱布,他又是气得哭笑不得:“我叫你把伤口周围的纱布浸湿,就是这么个周围法?”
“呃……这样不对吗?”宋承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我说这位大哥,您能不能动动脑子啊?你把周围这一圈的纱布浸湿了,沾着伤口的地方还是干的,跟生往下揭有什么差别?我说的周围就是粘在伤口上的这一块,你这可倒好……”小寒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和这二人又不熟,便也没继续数落下去了,只说到:“去打一盆温水来吧,再拿一块干净的帕子。”
宋承邺依言把浸好的帕子递到小寒面前,小寒却没有接,抱着手臂干瞪了他一眼道:“你干嘛?”
“你不是要帮我们公子处理伤口的么?”宋承邺被问懵了,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当然是你来啊!我告诉你怎么做不就行了?”
“小寒兄弟,这可就有些为难我了,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要再弄疼了我们公子该如何是好……你既然都过来了,就帮人帮到底吧,拜托了!”宋承邺面露难色。
“哎呀不行就是不行!我没法和你解释,不然忙我可就只能帮到这了!”小寒越说越急,脸沉下来就想往门外走。
“哎哎哎小兄弟你别走,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来我来!”宋承邺忙把他拦下来,嘴里却忍不住咕哝到:“你这小兄弟脾气可真差,一言不合就罢工啊……”
“承邺,不得无礼。”陈楠轻斥了他一句,宋承邺一脸委屈却还是禁了声。
小寒对宋承邺的那句话倒是置若罔闻,只是赌气一般的哼了一声,朝陈楠那边努努嘴说道:“把帕子敷到你公子的伤口上,记得轻一点!”
“哦。”宋承邺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手上拿着帕子颤颤巍巍的往陈楠的伤口上靠。陈楠横了他一眼,嫌弃的问道:“你能不能行?你要不行的话我自己来。”
“公子,我一定尽力。”宋承邺沉声说道,满脸都写着赤诚。
见他这样,小寒脸上虽没什么表示,心里却还是没憋住暗笑了一声。这个人看起来毛毛躁躁的,但只要是在他这位公子面前,都是一脸的正经,连敷伤口这种小事都能说得跟立军令状一样严肃。这位公子也是让人佩服,和这样的人天天待在一起还能忍住不笑,真不知道这家里是个什么家教。
小寒一边心里暗自这么胡乱琢磨着,一边盯着宋承邺手下的轻重,见陈楠伤口上那一块基本被洇湿的差不多了,才说道:“你现在用帕子轻敷着伤口,然后尝试着慢慢把纱布往下揭,遇到揭不动的地方就再用湿帕子敷一会,一定要慢慢来,千万别着急。”
宋承邺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抿紧了嘴唇,手上尝试着一点一点的把浸了血的纱布从伤口上剥离下来。他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心里其实没底的很,因此在下手的时候步步谨慎,只要手指在用力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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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小寒颓坐在凳子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拼命让自己不要因为瞌睡而把头再一次磕在桌面上。陈楠也早就坐不住了,他半倚半躺的靠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屋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伤口和宋承邺苦大仇深的一张脸。
也就刚揭下来一半,陈楠只能继续面无表情的看屋顶上的那只瓢虫开始它第八圈的绕行,毕竟这是他目前能做的最有趣的事情了。
小寒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瞌睡中。突然他听到陈楠痛呼了一声,小寒一个激灵站起来,直冲到床前。见陈楠疼得脸上发青,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却咬牙忍着不吭一声。看到纱布上又染上了一层新的血迹,小寒忙问道:“怎么回事?”
宋承邺也慌了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碰到了之前裂开的地方,我,我掌握不好力度,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小寒兄弟,现在这可要怎么办啊!”
现在这个样子,小寒也觉得棘手的很,却还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承邺此时也有些急了,他不再掩饰脸上的阴沉,站起来直说到:“小寒兄弟,你给我句痛快话,我们公子这伤你倒是处理的了还是处理不了?你要是不行的话,我今晚不管砸门也好□□也罢,绑也得绑个郎中过来!”
小寒亦是一脸的焦急,但还是犹犹豫豫的说:“我倒是能处理的了,只是……”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只是!”宋承邺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小寒一个哆嗦,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承邺!”陈楠用一只手护住伤口,强撑着半坐起来,他声音不高,却让人能感觉到一种冷峻。
“如果人家不愿帮这个忙,就不用勉强了。”他平静的说道。继而他转向小寒,也敛了先前谦和的笑容,正色道:“小寒兄弟,今日深夜叨扰,我们已经觉得很抱歉了。你如果有什么难处,我二人也绝不勉强,那就请回吧,之后的事情绝不会和你再有任何瓜葛,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陈楠胸前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小寒咬着唇迟疑了片刻,然后一咬牙一跺脚说道:“哎,行了行了!遇到你俩算我倒霉。”他向宋承邺摆了摆手道:“你闪开,我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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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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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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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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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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