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早和我说?”那边儿的男人说,“要不是在医院里看见了林医生,他说起来了你,我都不知道你又骨折了!”
寇秋还躺在病床上,一条腿被高高地吊起来,包的活像是个又大又粗的胡萝卜。他笑了笑,“没事。”
“怎么没事?”熊哥说,“都骨折了!”
寇秋笑得更深,“这种事,我也已经习惯了。”
最初时不时被碰伤时还会掉几滴眼泪,现在却已经咬着牙就可以说服自己假装没感觉到疼痛了。人的忍耐力,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
那边的邻居也默然无语,半天后放下一句,“我下午去病房看看你。”
就风风火火把电话挂了。
寇秋拿着手机,抿了抿唇。
他试探性地在心底叫了声。
【阿崽?】
寂然无音。
寇秋又喊了声,【阿崽。】
脑海里仍旧静悄悄的,仍然没有任何回答的迹象。寇老干部盯着天花板,心底难得地泛起来了一点恐慌。
这个世界,并不是普通的任务世界。他所处的地方,和他真实生活中所处的地方,并没有分毫的区别。
与其说是去完成任务,不如说是回归了现实。
可这样的现实,却又让人禁不住开始怀疑。
是真的吗?在之前所经历的那些,那些蛟龙、影子,那个厮守了无数辈子的人都是真的吗?
是切切实实经历过的,还是只是他在这病床上做的一个梦?
寻找真爱。
他把这四个字反复在唇间咀嚼了一遍,忽然间闭了闭眼。
当天下午,熊哥过来看望他,轻车熟路坐在床边上给他削苹果,一边削一边还在跟寇秋抱怨,“你是不知道你嫂子这段时间嘴到底有多刁,昨天还非和我说特别想闻车尾气,你说那玩意儿有什么好闻的?”
寇秋抿唇,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真让嫂子闻了?”
“那还能咋办?”熊哥一拍大腿,“我算是没办法了,孕妇这脾气,你一跟她说,她还哭挺着个大肚子,就被我给搀到楼下了。然后往医院门口搬个凳子一坐,硬是闻了俩小时。”
寇秋唇角笑意更深,“真好。”
“好什么啊,”熊哥说,“生个孩子,她得遭多少罪”
他低头把削好了的苹果切成了小片,放置在了寇秋的手里,突然间又想起来了什么,问:“秋啊,你马上也要过生日了吧?”
寇秋想了想,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就在明天。他点点头,说:“是。”
“有没有啥想要的,”邻居说,“哥给你买。”
床上的青年勾了勾嘴角,摇摇头。
“不用了,”他说,“嫂子这两天就快生产了,哥,你专心陪着嫂子吧。这生日,过不过也没啥区别。”
熊哥不赞同,“那哪儿行?怎么也得买个蛋糕——”
恰巧这时候林医生穿着件白大褂进来换药,熊哥立马问:“他能吃蛋糕吧?”
林医生翻了个大白眼。
“能吃,”他粗声粗气说,“别说蛋糕了,人肉都能吃!都这样了还吃蛋糕,纪念骨折还是怎么着?”
他气哼哼把身子一扭,记录表往桌上一摔,又出去了。俩人都习惯了他这脾气,谁也没惊讶,大熊还挺淡定地挪了挪板凳,“那就是行。”
他盘算着,“哥明天给你买个蛋糕去。”
第二天换完药后,蛋糕果然被快递员送了过来,不算很大,但很精巧。上头的小人是用巧克力做的,脸白白的,头发黑黑的,很秀气,脸颊上还戳了两个小小的梨涡。几个相熟的医生护士都站在病房里,林医生拿着那小人儿打量,“做的还挺像。”
“是吧?”大熊得意地说,“这翻糖蛋糕师傅原来是个捏橡皮泥的,捏的可好了。”
林医生脸一臭,又飞快把小人插回去了。
“寿星!寿星!”
病床上的寿星带了纸帽子,愈发显得一张脸小。他身上的病号服有点儿宽大,里头探出来两截腕子,也是不见天日的那种苍白,蜡烛跳跃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侧面被照出了深深浅浅的一片光晕。
“许个愿?”
寇秋双手合十,准备悄悄说出自己的愿望。
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乱了起来,“大熊呢,大熊呢!”
邻居赶忙跑出去。
“咋了?”
“你媳妇儿,”有护士说,“你媳妇儿要生了!——但是情况不太好,这会儿羊水刚破,就已经开始频繁出血,你快下去——”
话音没落,大熊已经飞也似地蹿了下去。认识的医生护士跟着往下跑,寇秋也担忧地坐起身,听着外头的动静。那个蛋糕就被随手放在了桌上,谁也没有心思去切它了。
蜡烛还没灭。
寇秋侧耳听着,能听见有护士说话的声音,有人大声通报着情况。
“大出血!胎位不正!准备开刀!”
“是个男孩儿脚先出来了,没有头朝下!产妇已经没有力气了!快快快,准备——”
夹杂着大熊焦急的声音。
“保?保哪个?我两个都得保!”
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二话不说就往里头闯,“你们都让开,那里头是我媳妇儿,感情不是你们媳妇儿!”
一片兵荒马乱。
过了会儿,这种声音却渐渐低下去了。寇秋的心都被揪着,使劲儿朝门口探出身子,也管不了自己差点儿摔到地上,全神贯注地听着。
林医生就在这时候回到了他病房。wWW.ΧìǔΜЬ.CǒΜ
“林医生?”寇秋忙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医生摇头,烦躁地把手上手套脱了,往台子上一搭,眉心紧蹙,“胎位不正,又太大,这会儿可能出问题等着吧,恐怕很难熬过去了。”
他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
“这就是道鬼门关啊。”
产妇在鬼门关上挣扎了五个多小时。这五个多小时里,大熊就一直在外头来回徘徊,这样的秋天,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地祈祷了无数次。
从玉皇大帝到耶稣,凡是能想起来的,都在这时候出现在了祷告词里。
“求求你,求求你”
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吧。
拜托了。
手术室里的医生已经连续站了八个小时。身上的手术服上全是斑驳的血,他们的神经紧绷着,丝毫也不敢大意。
可凌晨时,还是传来了坏消息。
产妇渐渐失去了意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收到通知书,大熊就把它摔了。
可摔完后,却又流着眼泪捡了起来。
寇秋担忧他,即使腿还没好,还是让人搀着下了一层楼,“熊哥?”
“秋啊。”男人这会儿下巴上冒出了一片胡茬,眼底下全是青色,往手术室门口的角落一蹲,满身都是颓废。
他瘪瘪嘴,忽然哭了。
他哭,里头还是抢救不过来病人的小护士也在忍不住哭。
“秋啊”
他说。
“你可能,真的要没嫂子了啊。”
寇秋的手颤了颤,说:“不会的。”
大熊死死闭着眼,手放在额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寇秋叹了口气,也在心中默默许愿。
——保佑他们母子平安无恙,平安无恙。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楼上病房里蛋糕上的蜡烛忽然又亮了下,随即飞快地灭掉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秒内。
手术室中的医生忽然提高了声音:“活了,活了!”
“真活了?”
“快,准备缝合!”
“使劲儿!使劲儿啊!!”
里头重新又被赋予了崭新的生气,大熊猛地睁开了眼,趴在手术室的门上。两分钟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遍了走廊,在场所有等候着的人都几乎热泪盈眶。
熊哥站在门口,还有点儿胆战心惊,眼泪糊的满脸都是,看也不敢看,“真活了?”
“真活了,”里头的护士把孩子包好了,抱出来,“母子平安!这简直是个奇迹!”
邻居抱着那孩子,一时间喜极而泣,满脸眼泪地咧开嘴,活生生就是一个傻爸爸。
他赶忙进去看妻子。寇秋瞧着这一家人团聚,就没有再打扰,静悄悄地又摇着轮椅坐了电梯。
他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心里也是满心喜悦。
——这真是他回来以后,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新生和延续,都能带给人以希望。
寇秋放下了心,喊来了护士。两个小护士先帮他铺床,然后扶他上去,重新把他的一条腿给吊起来。就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小护士却忽然愣了愣。
“寇先生,这是你的?”
另一个也吃吃地笑。
“寇先生可真有意思,还往床上撒花呢。”
寇秋也一愣。
“撒花?”
他吸了吸鼻子,果然在空气中闻到了花香的气息。病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了,上头落了满满一层鲜红的玫瑰花瓣,一枝最完整的就放在其中,花瓣严严实实合拢着,旁边还有一个信封。香气很浓,把信封上也染上了,芬芳扑鼻。
小护士惊叹一声,看出来了。
“这是表白?”
她笑嘻嘻又看寇秋,“寇先生,写给你的信呢!肯定是这医院里的人,寇先生是不知道,喜欢你的人可多了。上回你住院的时候,那儿科的女医生为了看你,专门儿和我们这儿的人攀了半天关系”
寇秋想了想,没有看,把信封收了起来。
护士说:“寇先生,你不看?”
“不看。”
寇秋说,神色很认真,“我已经有了爱人。”
他们一同过了好几辈子,还有了很多个崽子。
他已经不再需要其他人的表白。
小护士有点儿诧异,瞧着他,“寇先生已经有爱人了?”
她心头倒是没多少诧异,只是撞了撞明显神色有些失落的同伴,“那您先休息。”
她们两个退了出去,同伴的神色仍然不太好看。
小护士低声说:“你也收着点,别太显眼了。”
同伴瘪瘪嘴,半晌才说:“寇先生怎么已经有伴儿了呢”
医院里的人都喜欢寇秋,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这世上可怜的人很多,医院里工作的,见的可怜人就更多。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的,付不起医药费只能跪倒在他们面前哭的,年纪轻轻得了癌症头发都掉光了的。
众生皆苦,没有谁是特别的。
寇秋却多少有些不一样,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苦。
他没跑过,没跳过,甚至没能出几回门。他被遗弃,在孤儿院长大,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学校,而是医院。
只是撞到个桌角都可能小拇指骨折,这不是笑话,这就是寇秋的人生里血淋淋的事实。
可即使这样,寇秋还是不觉得自己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呢?
他这一身骨头再脆弱易碎,他也是在活着。他虽然是瓷娃娃,可心却是强大的、温柔的、包容万象的。
小护士们都喜欢他干干净净的眼睛。
“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寇先生有爱人啊,”先前那个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寇先生在说起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就露出了那样隐藏也隐藏不住的笑容?
寇秋的伤恢复的很快。他的自愈能力很强,没过两天已经能扔下轮椅,慢慢悠悠走两步了。小护士瞧着,给他鼓掌。
“寇先生加油!”
寇秋就笑笑,对着她们弯弯眉眼,又开始在走廊里用力溜圈。他的汗渗透了衣服,病号服后头都湿了一片,小护士看着心疼,想让他停下来歇歇,里头林医生却又喊人了。
她赶忙进去,又开始处理另一个病人。寇秋就在走廊里缓慢地走,走的累了,便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
有人从身旁过,他怔了怔,下意识把身子侧了过去,避免可能出现的撞击。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
寇秋刚开始上学时,曾经跟着正常的小学生上过两星期。那是孤儿院的老师小心翼翼牵着他的手把他领去的。寇秋的位置被安排到最难碰触的角落,班主任也和学生们强调了再强调,一定不能和寇秋打闹。
因为那会让他生病。
可正是五六岁的小朋友,上蹿下跳人嫌狗厌的时候,同学间打打闹闹都是常事,哪里听得进这话。第二个星期,便有小朋友挤挤搡搡地从寇秋身旁过,一不留神,便狠狠撞了寇秋一下,让他的手指不小心撞上了桌角。
那一次,班中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
寇秋的骨头裂了。
那疼痛几乎是致命的,他死死咬着嘴唇,可疼痛感还是一个劲儿往上升,再加上年纪小,没两分钟就已经眼泪汪汪,蹲在地上小声抽气。
可班上的同学看他的目光却很奇怪。
“就是碰了下手,就跟出啥大事儿了一样。”
“我膝盖淤青一圈,也没跟他这样就哭啊?”
连女生也说:“真是娇气,好哭鬼。莫名其妙,太假了吧?”
寇秋没和他们计较。
骨折这东西,只能亲身感受到了,才知道究竟有多疼。那些人没试过,自然不懂得。
只是自那之后,寇秋也就没再去上正常小学了。机关部门给他们这种特殊的孩子安排了专门教师,寇秋所能活动的区域范围,也跟着小了一整圈。
他没能再走出房间。
这房间太小,他的世界也被圈成了这么小。他拖着自己脆弱的身体,再也没能从里头踏出来。
寇秋开始习惯避开人群。偶尔不得不上街,也往往离这些纷杂的人群远远的。就像现在,他虽然坐着,可腿却侧向了内侧,尽量隔开了走廊上的人群。
大多数等待着就医的男人都在讨论赌球。这几天正是热门,火的不得了。有从上头狠狠赚了一笔的,自然也有赔的倾家荡产的。
下班后,小护士说:“寇先生,要不要也试试赌球?”
寇秋对运动项目很有好感,极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自己没法从事这样的运动。他并不了解,随意报了两个名字,“四比一吧。”
小护士帮他压上钱,记下,还在说:“这恐怕不好赚钱,寇先生,你压的那可是大冷门的。”
寇秋嗯了声,并没在意。
这一晚的球赛按照原定时间开始。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原本看好的球队这一场居然频频失误,主力球员甚至连球都没怎么摸过,整场都在草地上瞎跑一气,好不容易眼看着要射门了,居然被平地绊了下,摔了一跤,硬生生又把球丢了。
压他们的球迷差点儿气的把哨子吹岔了气。
对面球队今晚倒是很在状态,雄姿英发,没一会儿就把差距拉开了,拉的越来越大。
第二天上班的小护士嘴张得老大。
“寇先生,你中了!”
寇秋说:“中什么?”
“赌球啊!”小护士说,瞧着新闻,还有点愣愣的,“真是四比一啊我的天大冷门,这赔率得有多高?”
她算了下,又飞快扬起头,满眼崇敬。
“寇先生,这可都有小十万了。”
这得多厉害?
她羡慕地说:“寇先生运气真好。”
寇秋没当回事儿,只当是自己走运。
可类似的事件越来越多,住在医院这几天,寇秋想吃什么,往往就能看见医院给他送什么菜;寇秋想看部电影,电影硬生生提前了八天公映,而且他还抽中了免费场的第一排座位,贵宾区,出了院就能观看了。卫生间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居然也平安无事,伤口恢复的也很快,快到让医生都在啧啧称奇。
甚至连出门时,寇秋都会捡钱。
别人是一块一块地捡,寇秋是一把一把地捡。全是粉红大钞,失主完全找不到,上交医院也不要,说是让他自己拿着。
寇老干部:“”
他也渐渐开始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好的爆表了。
小护士这几天开始拿自己在玩的少女换装游戏给寇秋抽。这种卡牌概率很低,十个里头往往只能出一个还不错的,而且还有可能重复。
可有寇秋这条活体锦鲤在,她完全不担心。
小护士给他鼓劲儿:“寇先生加油!”
寇秋于是给她点了下十连抽。金光闪出,六个五星,四个四星,全是稀有和超稀有,个个儿属性好到不行。
小护士成功疯了。
“啊啊啊啊!”
这是多么欧的人的一双手啊!
她不信邪,颤抖着又点开另一个游戏,“寇先生,再试试?”
寇秋给她点了下。
整整三个SSR。
小护士出门的时候脚下都是飘的,晕晕乎乎,仿佛踩了一片云。
他们医院里有个锦鲤精!
什么?你还在转发那个YCY?还转那些干嘛!就去找楼上的那位姓寇的病人帮帮忙,保你幸运值爆表好吗?
活的锦鲤就在楼上呢好吗!
没过多久,就有闻名的医院大小员工找上门来,堵在他的病房门口,挨个儿递上自己的手机。
“求给我抽个装备啊,大佬!”
“求选个股票吧?”
“求帮挑个彩票号码啊!”
还有人眼巴巴上来求摸头,一面摸,一面还要念念有词。
“保佑我儿子这回考试考个好成绩吧。”
连熊哥也听说了,把东西往他桌子上一放,开始诚心诚意感谢他。
“要不是你,”他感恩地说,“你嫂子和你侄子,还真不一定能撑下来。我现在想想,多亏是你那时候下楼来看了一眼,秋,哥得好好谢谢你,你救了她俩,那就是救了哥的一条命啊。
忽然变锦鲤的寇老干部:“”
那是护士和医生的功劳好吗,和他这个只能在手术室外干瞪眼的有个毛线关系?
无奈熊哥很坚定,“有关系。早知道我那时候就不向什么玉皇大帝啊王母娘娘啊祷告了,就应该拜拜你才是。”
就是你。
这分明是你的功劳。
寇秋:“”
人生有点玄幻,真的。
而与此同时,脑海中也有一个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阿爸?】
系统崽子说,同时瞪大了眼看着自己,【我特么现在伸出来的这是什么——手??!】
它浑身都在颤抖,满心的不可思议。
它的积分分明还没有攒够。
这是哪儿来的人形?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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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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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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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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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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