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辛终于放下了握剑的手,扶着惊魂未定的皇上,朝着紧闭的大门高喊了一声。
然而高喊声如投进了无底深渊,紧闭的大门依然紧闭,甚至连半点动响都没有。直到司辛又连喊了三四声,才有跌跌撞撞的奔跑声由远及近,撞开大门就倒了下去,浑身不停的哆嗦。
“参……参见皇上,参见……”
“怎么回事?”太子不耐的打断了他,冷然肃杀之气四散。
那人更加哆嗦,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一个稍显镇静的同样侍卫打扮的人开了口:“回……太子殿下,刚刚卑职守在门外,不知从哪里窜出几条蛇来,和卑职一起当职的张并唯恐惊扰圣驾,当即斩杀了,没想到……没想到…………”
“怎样?”太子咄声逼问,眉宇间隐有担忧后怕。
“好……好多的蛇……缠住了张并,还……还要攻击其他守卫,卑职见情形不妙,就跑去传了御林军来,现在就在敏灵宫门外,卑职自作主张,请皇上降罚!”
虽是强装镇定,但在说到张并的时候,他还是抑不住惊恐失色。皇上,司辛,太子……所有人都目光不定的望着我,大概是想到了刚刚的那一幕,若司辛那一剑挥了下去,现在的我们,会是什么后果。
“张并怎么样了?”开口的是康玄阳,平静的语气仍有一些后怕的颤音。
“张并他……只剩一堆折骨。”
什么?
我心突的一窒,忽又想起那个只留一片濡湿血迹的宫娥,视线又由不主转的转过去,那里依然只留有一片暗沉的深色,宛如某个黑洞的入口。
“父皇——”
一声脆响唤回了我的神思,我诧异的看着正襟危跪的康玄阳,一时想不出他的心思。
“父皇!”康玄阳又拜了拜,终于唤回皇上的回头注意。
“灵妃娘娘企图谋君叛逆,其罪当诛,虽现以自裁服法,但其党羽也不可宽恕。”他面无表情,阴森的目光撇向厅中紧拥着灵妃,一脸静然的三皇子身子。
三皇子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惊愕,既而明了的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迎视,静然的目光中一片柔和。
“母亲,你慢些走,黄泉路上,孩儿很快就会来陪您的。”
我心里一酸,抑制不住眼眶生涩,康玄阳冷绝阴狠的目光让我心颤,即使刚刚经历的那一幕也没有此刻更让我觉得寒冷。
他立誓为他母妃平冤,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又岂肯轻易放过?灵妃已死,那么他的恨自然就转嫁到了灵妃的儿子身上。三皇子也是深深明白吧,所以才欣然接受。
皇上的眼里这会儿才聚集了些神采,他静静望着灵妃,眸光一点一点阴沉下去。
“灵儿,予用心爱了你二十多年,竟换来你如此回应吗?”
他静静的望着灵妃,深幽的眸里是碎到极致的绝望。
“既然你无情,也休怪予无意,予就让你看看你用生命来保护的两个人是什么下场!来人——”
威严的话音刚落,从门外利落的走进来两个侍卫兵,单膝跪地。
“把他们……”他抬手指着跪坐在地上的三皇子,既而朝着我的方向转来,我心里一顿,只听他说:“押入大牢,削去皇族之尊,交刑部。”
“遵命!”干爽利索的回答,下一刻,就有侍卫兵上前架着我和三皇子往外拖,我的思绪仍在震惊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父皇!”康玄阳急急开口,“阿……神女与此事又无干系,昨晚灵妃去拜访,神女也并不曾迎接,父皇是不是……”
“若她见了灵妃,也许灵妃就不会死,押下去——”皇上毫不留情的嗬道,“烈儿,这件事交由你全权负责,若有求情者,无论身份地位,皆以同罪论处!”
牢狱尚为干净,或许里因为无窗通风的缘故,老远就有腐霉之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一张简易的床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稻草,是每个牢间里唯一的摆设。
我倚床而坐,双手筒到衣襟里不住的抚摸琥珀沉淀色的物什,光滑如玉,细腻如肤的触感总是透着一丝丝冰凉,即使在手里捂了那么久,依然没有一点点回暖的迹象。冰凉中又有一种遥远的熟悉,牵动着心底里最深处的某片柔软,眼前有人影晃过,是那双深情含笑的眼眸,然而若细看细想时,又恍如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失神的笑笑,的确,自己又在幻想了,不过一个未知名的物什而已,为什么就是忍不住要去抚摸,还想像着他会是一个人的深情凝视?
当真是……有些可笑。xiumb.com
耳边突然响起刚刚皇上说的话:“若她见了灵妃,也许灵妃就不会死!”
灵妃,那个巧笑嫣然,眉眼清灵的女子,真是很奇怪,连皇上面前都可以免跪求的她,竟然第一次见面时就诚惶诚恐的跪拜……
等等,她跪拜之前似乎还抓了我的手,然后才脸色大变。
手?我猛然想到了什么,撩起袖子,七种晶莹剔透的颜色的琉璃珠静静的躺在手腕上,与之配合的犹如天然自成般完美,还有在她房间高悬的那幅仕女图,那女子的左手腕上也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珠,七种晶莹剔透的颜色散发着淡淡的流光,迷幻而飘渺,仿佛来自于远方的仙界。
再有惊人相似的外貌,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把我当成了画中的人?
灵妃凭什么就认定我就是画中的人?
只是,画中的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俯身下拜?并为之付出生命?
又不自觉的去触摸那串晶莹剔透的七彩琉璃珠,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康玄阳曾说过灵妃是个善攻心计,城府及深的人,这样的人会轻易的把我当成画中的人,而不加以证实吗?况且看样子,她对画中的人极为敬重,胜过臣民对于君主的忠直,更添了一份虔诚。既然这样,她又怎么可能如此轻率?
她昨天去敬礼殿找我,又想说什么?我跟画中的女子到底有没有关系,或者是什么关系?
如今灵妃已死,这些问题似乎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
我垂头丧气的抵着墙壁,脑海里不断涌现的是灵妃那双清灵的眼眸,如此清幽的人儿,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不能想不开啊?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或许,有个人还可以给我答案。
思及此,我大声唤着牢头过来。
大牢分左右两部分,男为左,女为右,即使是坐牢,这些古人还不忘分个尊卑大小,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大哥,能不能行个方便,我想去隔壁牢里看一个人。”我百般讨好的谄笑着,连大哥都叫出来了,只希望这个看上去豹头环眼的牢头能给个方便。
“去隔壁牢里看人?”他瞪大了眼睛,又不屑的撇了撇我,“你可知隔壁牢里都是男囚犯,且你自己又是囚犯,岂容放肆?”
“大哥,好人有好报,你就行个好,开个方便吧。”我继续谄笑游说,顺手扯下脑后米粒珍珠串成的及腰长的坠饰放到牢头手里,“你看我哪点像个坏人,是不是?我就找个人说两句话就回来,不会乱跑,给你添麻烦的。”
“可是……”他看了看手里的珍珠串,神色有些动容,“这么贵重的东西,旁人一看便知,我哪敢收啊,况且那边都是男囚犯……”
“这个好办。”不侍他说完,我拿起珍珠串使劲一扯,珍珠串就变成了珍珠粒,叮叮当当全散落在他的手心里,我扯开嘴角讨好,“这样就好啦,这是上好的玉明珠,即使是小小的一颗也值不少银子,再说颗料小,一般不会有人注意,至于男囚犯那边嘛,你把我当男囚犯关进去不就得了。时间一到,你再把我提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这……”他还在犹豫。
我也失了耐性,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
“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还有我给你的这些珍珠,我想见过世面的你一定不难猜出我的身份,虽说我一时进了这牢里,但并不代表我失了所有后台,不然为何,他们单单换了我的宫服,却并未摘去头上的饰物?皇宫行走如白云翻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情境,你一个小小的牢头,做一个八面玲珑的通透人,不是对自己更有利吗?”
他犹豫了会儿,然后下定决心般猛点了下头,“行,我送你过去,不过,最多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要换班,你必须回来。”
“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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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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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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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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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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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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