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裙是小姐亲自为我选的样,春花色的绸缎上绣着深深浅浅淡粉的花,像是邓王府满院的海棠,裙摆随步子轻轻晃动,那些花也飘飘荡荡,如同一阵微风起时洋洒的花瓣,真美!我欢喜地换上裙子,披散着头发跑出房,跑向众人已在等候着的正厅。无论如何,这里是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周府,是我的家,有养我疼我的阿爹,有将我视如己出的老爷,有待我如同妹妹的小姐。今日,我即将成为主角,我即将要在这里成为一个大人。
跑得太急,没注意从善斜喇里伸出的手,突如其来的阻力将我和他带得旋转了几圈,他顺势用手托住我的腰,将我轻轻举了起来。我吓得轻声尖叫,伸手紧紧搂住从善脖子,低头却看到裙子上的花随着我旋转了起来,飘散的青丝随着我旋转了起来。而他,笑着望着我,我便落入一片海棠盛开的海中。未几,旋转停止,我落入他怀中,听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丫头,你今日真美!”我亦笑:“我只有今日美吗?”他抱紧我,温热的气息从我发丝间穿出,落在我颈侧:“任何时候都美,今日最美。”一瞬间,心漏跳一拍,我仿佛置身海棠花飘落的风中,虚幻而美好。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我手足无措。片刻后从善摸了摸我头,调笑道:“我们棠宁妹妹及笄礼后就可以嫁人了!”我一听,羞色上脸,更加无措。为了掩饰内心的奇怪情绪,我挣了他,故意凶巴巴地说:“怎么像摸小狗一样!”从善无辜地笑:“本来就是小狗啊!一只凶巴巴的小狗!汪!汪汪!”我恼怒地作势挥了挥拳头,“当心狗咬你!”从善无畏地伸手捏住我的脸使劲掐,一脸惋惜:“方才还乖巧文静,现在就像个小悍妇似的,枉我夸你漂亮,以后谁还敢要你啊!”我痛得嗷嗷大叫,趁势扭脸一口咬住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这下轮到这位欠揍的公子哥儿嗷嗷大叫。我松了口,骂道:“又没叫你要我!”从善边甩着被我咬痛的手边指指正厅方向,吃痛而幸灾乐祸:“喂!小狗!再不去就真的迟了!”我霎时反应过来,我的笄礼!吓得我转身就跑。方才一直被他牵着的另一只手随着我的离开从他温暖的掌心滑落,我顿时生出些莫名的怅然,下意识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目送我,脸上却已然换上笑容。那笑容异常温暖,抚平了我心中所有奇异的涟漪。
我跪坐在正厅中,任小姐将我跑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慢慢梳顺,然后挽成发髻,插上一只漂亮的金玉簪子。小姐说:“今日,你就成为大人了。不过——”她伸手戳我一下,嗔怪道,“以后还是不许一个人乱跑!”我抬头对小姐拌了个鬼脸,引得才从挽起发丝中露出的耳坠子不住摇晃。小姐轻轻托住我的耳坠,笑道:“你这对黄玉耳坠子眼生得很,但和你这身倒是般配。”座上的阿爹眯眼看着我半晌,身形一晃,被身旁的老爷扶住。老爷笑道:“周福啊!见女儿长大了,可以嫁人了,舍不得了吧?”在座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阿爹一拍腿,哀叹道:“那可不?我就怕哪天这丫头跟着心上人跑了,留我这老头子孤独终老!”这下众人笑得更欢,就连从一开始眼神就只随着小姐的六殿下这下也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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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礼一过,阿爹却叫住了我。
阿爹一定是又要唠唠叨叨地交代我,什么长大了不要再瞎闹腾啦,要有大人样啦,他就是这样总嫌我调皮。
进了屋,阿爹顺手关了门,拉过我坐下。
“今日起,我们棠宁就是大姑娘啦!要学会担责任,不要给大小姐添麻烦……”果不其然,阿爹又开始念叨着了。我不耐烦地开口附和:“不要瞎闹腾,不要瞎乱跑……”和阿爹异口同声。阿爹听我像背书一般背着他的唠叨,于是停住,愣了愣,半晌无奈笑道:“原来我都说了很多遍了啊……”我噘嘴:“阿爹!何止很多遍?!简直是一千遍一万遍!你看棠宁都会背了!”阿爹一听,一反常态地没有骂我没礼貌,而是笑着叹道:“那棠宁丫头,今天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疑惑:“讲故事?”阿爹没理我,而是开口讲起了故事。
“从前,你娘亲有个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名唤伊桐。后来,伊桐遇到了当时还是没落书生的杜茎山,两人一见倾心便结为连理。当然,桂樱遇见了我,然后嫁给了我。”阿爹说到这里忆起娘亲,呵呵地傻笑起来,“那个杜茎山取了伊桐后,为了不让心爱的人跟着自己过苦日子,竟发愤图强,经营起了成衣店。老杜也算是有经商头脑,成衣店渐渐火了起来,杜家的日子也渐渐好过。杜茎山带着伊桐白手起家,最后却成了咱们京城里远近闻名的有钱人家,还建了间很大的府邸。”我打断爹爹,奇怪道:“杜家?那我为什么没听说过?”阿爹拍拍我的手,嗔怪道:“听我说完!没多久,也就是十六年前,江宁城遭遇了一场大旱灾,近半年滴水未下,所以那年庄稼颗粒无收,粮食万金难求,百姓民不聊生。当时,杜茎山眼见饿殍遍野,自己却还能吃上白米饭,心痛之至,于是和伊桐商量着经营起了粮店,贴钱将汀州的粮米不远千里运来,然后以极低的价格甚至白送给百姓。”我接道:“粮食那么贵,肯定不仅是因为少,还因为有人想借此牟取暴利!”阿爹赞许地看着我:“丫头果然聪明!所以杜茎山这一行为惹恼了一些权贵。救万千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一家却被杀手灭门。”阿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冷了下来,“我和桂樱赶到时,整个杜府已是一片汪洋火海。我们冲进去救人,只见到老杜和伊桐的一双儿女,他俩可能已经……我们拼尽全力,却只救下小女儿,桂樱她也……”阿爹已然老泪纵横,愤怒地攥紧把手,低声骂道:“连小孩都不放过,畜生!”Χiυmъ.cοΜ
我听完阿爹这个故事,心中已然冷透。
思索再三,我试探着开口:“那个小女孩儿……是不是正好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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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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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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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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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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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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