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在周宪身边多年,是近身侍女,品级仅次于管事大嬷嬷同周宪的姆妈、二管事刘嬷嬷。自打入了东宫,棠宁手头事一多,不能随时守在周宪身边,于是点了两个伶俐的宫娥梅儿和竹儿轮流伺候周宪。今日当值的便是梅儿。
方才周宪在屋内唤梅儿来取衣服却无人应声,正奇怪着,绕过屏风,却在不经意撞见站在门外的从嘉时,愣了神。从嘉本是负手背对,手中握了簇繁繁茂茂粉红的紫薇,未束的青丝散落肩头,夹着星星点点的粉色花瓣,现下听得身后动静,便欣喜地转过身,青丝于是随风飘扬,夹杂的花瓣也随之散开,飘落。“宪儿!”眼前人欣喜藏掩不住,唇畔的笑容都勾进了眼底。
周宪望着眼前已然小半年未跨近东宫的人,仿佛昨日高台上不小心却情深的拥抱是午夜水月梦境,便屈膝低头福了福道:“殿下。”全然未见眼前人眼底的笑意霎时冻住。片刻后,从嘉叹了口气,将手中那簇繁盛的花插入迟迟未起身的周宪的素髻中,顺手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道,“时间真可怕,能让花开又落,也能让人一别便是天人永隔,像父亲母亲那样。”周宪听得心惊。昨日江岸迎归,她见着皇后眼里雀跃开心的光瞬间熄灭,见着凌妃肿得如同核桃的眼睛,那刻她便在想,悠悠岁月这般短暂,又怎能用漫长的冷战去浪费、挥霍?起初争执的滔天怨怒早已在漫长的光阴里冷却、熄灭,变成永无止境的思念,唯独高挂着的面子还做着最后一丝毫无意义的抗争。周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她低垂的弧度滚落,从嘉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沿着泪痕一路向下揩拭,最后轻轻扣住她小巧的下巴,一用力,便抬起了她的头。
霎时间四目相对,他满眼疼惜愧疚,她眸角痴怨缠缠,诉不尽,相思泪。从嘉皱了眉,低头吻上另一边未揩拭的泪痕,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一遍又一遍呢喃出声:“对不起……对不起……阿宪,是我不好……对不起。”周宪在这一遍遍的道歉中越哭越凶,半年来的孤独,彷徨,委屈,心酸随着眼泪倾盆而下,任从嘉怎么吻也吻不尽。最后周宪竟嚎啕大哭,双手发了狠劲儿似的对着眼前人乱打乱掐,髻上的花瓣也如同落泪般簌簌飘落。从嘉生生受着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扣着下巴的手霎时箍住了她后脑,另一只手紧紧搂住纤细腰肢,吻她紧蹙双眉,吻她滂沱泪眼,吻她未干脸颊,吻得越发疯狂,肆虐如寒冬的风,将自己的眼泪吹落,将自己的心痛歉疚也一并吹落。院中微风轻轻,花瓣零落,阶上狂风骤雨,惊天动地。
半晌,风停了,雨停了。哭得撕心裂肺的周宪终于力竭,从嘉的吻也渐渐停下,随后将抽抽噎噎的人揽入怀中,抱得更紧。只有彼此急促的喘气声和擂鼓般的心跳清晰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周宪突然带着些许哭腔赌气道:“你还回来做甚?”从嘉依旧抱着怀中人,轻笑,带了些鼻音出声:“来讨糖吃。”周宪挣开怀抱:“没有糖!”从嘉顺势低头,恶作剧般舔了舔周宪噘起的唇道:“多得很!可甜了!”周宪怒,抬手捶向他胸口骂道:“吃够了没?!”却被从嘉擒了手笑回:“没,一辈子都不够。”ωωω.χΙυΜЬ.Cǒ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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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国主去世,太子并未有太多悲色,只是在每次大宝恭恭敬敬屈礼喊父王时,在每次小宝欢脱地喊着爹爹朝他扑去时,太子才会有瞬间的愣神,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哀。
不久,太子登基为王,同时立发妻为后。
尔后一日傍晚,更了名儿的新国主把两个比全京城所有灯烛还亮的儿子丢给梅儿竹儿,然后大步流星地跨进殿中抱起还未反应过来的国后一通狂啃。于是在国后的惊叫声中,梅儿竹儿紧紧捂住两个小皇子的耳朵,动作熟稔地用脚尖勾起殿门,关上,随后相视一窃笑,抱起小皇子一溜烟儿没影了。只是国主没料到,梅儿竹儿得棠宁真传,十分钟后便揣着一大包瓜子点心,拎着小板凳回来了。
于是两个丫头在门口听了半宿。先是些细微的喘息,国主说要国后永远唤自己从嘉,不一会儿好像国主说到什么纳宫人,接着一阵沉默,随后是国主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再然后是国主恼羞成怒地说什么吃人还是什么的,再接着……嗯,便是些旖旎声响。夜深,屋内声响渐渐平息,最后就剩均匀的呼吸。于是两丫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拾掇一番,该值夜的留下值夜,该睡觉的睡觉去了。
第二日,便出了件天大的奇事。国主下令称,要在全国范围内采选秀女,不论出生,只要有一技之长并且未出阁的姑娘便可参与采选。广选秀女不奇怪,奇怪的是采选大事竟由国后亲自主持。自古后宫佳丽三千是常例,但像国主国后这般琴瑟和鸣的已是少见,像国后这般毫无嫉妒还主动帮夫君选秀女的更是少之又少。举国称赞国后识大体,为皇室开枝散叶一事尽心尽力。恐怕只有梅儿竹儿知道国后是为什么这么‘识大体’。
采选秀女实际上是地方上一层层筛选,直到最后一层筛选才是将秀女们集中到京城,再由国后亲自主持。经过一番采选,遂国主旨意,经国后审查,选出三人,各善一技。第一个便是精于诗书的黄朝雨。这黄氏本是战死偏将黄守忠之女,因生得容貌极佳,又精于诗书,于是得大将军边镐举荐参选,后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到国后眼前,又因得脾性淡泊,不争不抢,深得国后赏识。第二个乃流珠,人虽样貌不出众,但琵琶弹得极好,连琴技得先皇大加赞赏的国后都对其另眼相看。最后一个是乔桥,幼时被父母遗弃,幸得栖霞寺住持戒嗔和尚捡到,除去剃发和起居,诵经念佛无不同寺内和尚一起,后被香客收养,因极善佛学经文,又长相姣好,便被举荐来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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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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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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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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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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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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