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舒攸看着城市公共电动车上的严安承，吓了一跳。
“别废话，快上车！”严安承不耐烦地催促。
舒攸狐疑地看着这辆不知哪里借来的城市电动车，心情古怪地坐上去。m.xiumb.com
严安承也觉得古怪，明明已经把车开走了，心里却像缠了根蛛丝，看到电动自行车就骑了过来，鬼使神差。
校园限速15码，严安承开着电动车绕校园内“飞驰”。
“想要做什么？”他在风中大喊。
舒攸揪着他的衣角，几乎不假思索：“吃冰激凌！”
车子停在小超市前。
几分钟后，舒攸举着冰激凌从小超市出来。车上的严安承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
“好吃吗？”
“还好。”
电动自行车一遛烟驶出了大门。
“喂我。”严安承一本正经地说。
舒攸就凑过去，把没咬过的一侧挪到他唇畔。
严安承咬了一口，不屑：“不好吃。”
舒攸愤愤地拿回冰激凌，大大咬了一口。
“喝酒吗？”严安承从肩后递来一罐啤酒。
舒攸一手举着冰激凌，一手小心接过啤酒。恰恰打开罐盖，车子突遇红灯猛地急刹车，舒攸一头冲到他身上，情急之下把冰激凌往旁边一倾以免弄脏他衣服。结果雪糕圆球就滚到了地上，还来不及懊恼，右手的啤酒泡沫就像爆炸一样挤出罐口，漫了她一身。舒攸愤慨莫及，用手捶他的背：“谁会在车上喝酒啊！干嘛给我？”
严安承轻笑：“那我喝给你看。”
绿灯亮，电动车缓缓启动。
舒攸一脸不信：“你不是还要开车？”
“你喂我喝。”
“别开玩笑，我不坐酒驾司机的车。”
电动车突然马力拉足，东闯西撞，飘忽来去。车上坐了个飙车狂人，将小小城市电动车开成了极限赛车，惊得舒攸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前后都没有来车。
“你发什么神经？”舒攸埋怨。
“喂不喂？”严安承坏笑。
舒攸提心吊胆，赶紧小心地将啤酒凑过去。
严安承抓着她的手，对准酒罐灌了几大口。
车速丝毫没有下降，舒攸大喊：“要红灯了！”
电动车车速再一提，居然顺利闯了过去。
舒攸心有余悸，冷风在耳畔呼呼啦啦地吹。
“你开慢点啦！”舒攸皱眉喊，声音立刻飘散在风中。
“坐稳了！”严安承大笑。
电动车发出“咔咔”的声音。
舒攸整个人都靠在他背上，啤酒和冰激凌全部掉了。她其实胆小，其实电动车开得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但她总是害怕，担心车子会不会整个散架或者直接烧起来。也可能是对驾驶者本人的不安心。
又风驰电掣般过了个十字路口，而后车速反而降下来。舒攸的侧脸终于有了知觉，就微微挪了挪。这几日时常下些冰寒的冻雨，路两旁的低陷处洼了些水，掺着隔壁香樟斑驳的落叶，在路灯下有苍黄的韵泽。
舒攸觉得尴尬，慢慢松开靠着他的身子。感受到背上的压力减轻了，严安承突然说：“不要动！”
舒攸吃了一惊，果真不敢再动，身子不自然地僵持着，更加尴尬了。这时，电动车又以极大的加速度朝前冲去，舒攸向后倾斜，忙抓住他的衣服边，再次靠了过去。
哎，没有骨气啊！
“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严安承说。
低醇的嗓音融在夜色中，舒攸有些微的怔愣。
“也不要动，”顿了一下，他微偏过头来，却还是看不到他的表情。
“如果可以忘记的话，那我很高兴今天能陪你。”
舒攸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手松下来了。车速真的慢了，电动车稳稳地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行驶，景物被拉成斜长的一片片，向后倒退。原本积压在心里的很多情绪都忽然坠落了，空荡荡一无所有，眼泪竟然从眼眶里无声地流出来，蜿蜒而细长。也不知是为谁。
严安承喉结滚动了一下，表情仍旧不清晰。最好是梦。
舒攸轻轻靠着他的后背，不敢用尽全力。
这真是一个无比静谧的夜，连风都停了。
电动车停在偏远城区的某个山脚下。
“这是哪儿？”舒攸问。
“不知道。”严安承干脆地回答。
“那为什么停？”
“车子没电了。”
舒攸哑口无言。
“坐下喝酒吧，风景不错。”严安承说。正是冬至前夕，午夜光景，在滴水也可成冰的郊外。电动车停在空寂的盘山公路中途，路灯映衬下，可以看到右前方那座被涂成橙红色的建筑，里面有很多滑梯之类的器械，舒攸猜测是个幼儿园。往前可见宽阔的江面，这幼儿园的方位倒是很好。月色也好，淡淡的月光照着斜前方两排黑漆漆的山影，江水也是粼粼，宽广到眼波里。居高站下站着，似乎滑不溜秋的江风就顺着大衣的缝隙钻了进去。
舒攸坐在石头上，严安承站着。他从车上拿出几罐啤酒，摆在两人之间的地面。
舒攸喝了一口酒，真是冷啊！她微微眯了眼。
“聊点什么吧。”严安承说。
“聊什么呢？”
“聊人生、谈梦想，”严安承简短地说，“年轻女人不都喜欢幻想这些吗？”
舒攸就笑了，又喝了口酒，说：“我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看海看日出，海边捡贝壳，山中采野果，等到生命尽头就到沙漠走一遭，在比人高的仙人掌旁边看看日落。”
“就这样？”
“如果能更幸福一点，那就希望退休之后和老伴都身体康健，子女如意，然后与相伴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去旅行。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平原、去高坡、去沙漠，看山、看海、看星星，讲年轻时来不及讲的情话。心满意足后回到家中，一起手牵手合衣躺在床上，寿终正寝。”
严安承也喝了口酒，眼睛直视前方，说：“这也不错。”
酒意大概是和心境，舒攸喝了两罐啤酒，居然有些醉了，觑着一双水杏眼，问他：“那你呢？”
严安承喝了口冰冷的酒，直截了当：“没想过。”
“那下次一起吧，春天的时候，坐在公园暖暖的花草香气里，枕着阳光嗑瓜子。”
“好。”他又喝了口酒。
“可惜我不会放风筝，”舒攸哀叹道，“你会吗？”
“大概会吧。”
“什么叫大概？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我没放过所以不知道，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基本都差不多，所以我说‘大概会’。”
“真是冷漠无聊的人啊。”舒攸散淡地说。
“冷漠不好吗？”他突然眼眸很深地看着舒攸，“没有感情的负累，就没有爱恨情仇的牵绊，不用付出也不求回报，所以才自由。”
舒攸被他看得心里一咯噔，嘴里莫名奇妙就答道：“既然无心无肠，不如去做和尚。红尘世界恩爱是非，都是我们这些俗人的事情，没有要你掺和进来害人害已。冷漠的时候伤害过的人也不会一辈子爱你，冷漠的人自作自受。”
舒攸听到自己格外冷淡疏离的语气，眼前蓦地浮现若珊的脸，心里猛地一痛，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说的话了。
严安承古怪地盯着她的眼睛，舒攸低头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接近对方是一种冒险，或者收获真心或者伤害真情，回避相安无事，但也没有意义。我没法决定别人的爱，所以我就去爱别人。”
“你对向寅就是这样子吧。”
“什么？”舒攸没想到他的话题转得这么快，犹豫了一下，说：“向寅像一支出墨很好的钢笔，干净而流畅，可是我用不顺手。”
“你参加比赛是为了他吧。”
“啊？”
“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心里焦急痛苦，又不能告诉他，所以来参加这种比赛，想借媒体的力量被他看见，如果你也疯狂堕落的话，他会不会有一点在意？”
舒攸喉咙里划过苦涩的液体：“是不是很傻？”
她自己也觉得傻。她不是冲动到不讲道理的人，可爱情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
“没想到第一次比赛就看见他了。”严安承说。
“参加比赛以来，我撒了无数谎，可最初的谎言，居然被你看懂了。”
“爱情是人际吸引最强烈的形式，爱上一个人所需要的感情可能就等于喜欢一百个人所付出感情的叠加。你说人不能无情，所以活着必须要承受那么多的情感，那我宁愿选择去喜欢一百个人。”
“所以才会举办比赛吗？”舒攸问。
严安承的眼睛异常幽深：“不是。”
舒攸的胸口突然变得沉重，喝下去的酒化成热流，涌上喉头。如果付出的感情一样多，那么一百个人和一个人的唯一差别，大概就在于替代性。将爱分成一百份，随意施与某个人，只需花言巧语就可以永远不受伤害，因为不必去爱。而不爱的原因，或者是因为还爱着先前那个人。舒攸突然有了坦诚的勇气，将一切和盘托出吧，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严安承。”舒攸叫他。
“嗯。”
“我觉得我真的应该离开了。‘玫瑰女郎’不适合我，我不懂得平摊百分之一的爱，也无法控制自己如何将喜欢调到合适的百分点。你知道，我参加比赛的目的不单纯，我也觉得对不起你，所以让我离开吧。”
“我对你的喜欢，可能不是百分制的。”
舒攸觉得他的话晦涩难懂，又说：“你以前说过我像一个人，没错，我想要赢，所以学她……”
“我记得我说过你学得不像。”
“可是我处心积虑，就像你身边的一枚□□——我没法跟你说更多，刚开始是刻意模仿她，后来却越来越不自觉的像她，连我自己都害怕，我一直在骗你。”舒攸鼓足勇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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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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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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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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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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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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