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饭吗?”严安承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冷淡。
“嗯。”舒攸其实不想跟他在一起,但看样子现在又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
“想吃什么?”
舒攸转头看向路两旁,鳞次栉比开着一些小餐馆,就说:“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吧。”
严安承看了她一眼,慢慢转动方向盘:“去吃什么?”
“吃面吧,”舒攸说,“我知道有家店的鳝丝拌川挺好吃的。”
“嗯。”严安承漫不经心地应道。
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马路拐角处那家简陋的小餐馆。
正值饭点,店里人满为患。严安承点了鳝丝拌川,舒攸则随便点了份洋葱炒蛋盖饭,两个人拿着牌子和别人拼桌。
过一会,同桌的人走了,点的晚饭也端上来了。
“不是说想吃面吗,怎么不点?”
舒攸扒着面前的饭:“突然想换口味。”
严安承不应声,泰然自若地吃面,舒攸见他还算适应,也就放心了。
默不作声地吃完饭,严安承去扯桌上的餐巾纸。
“哦,洁风?”严安承吃了一惊。
“洁云和清风的儿子。”舒攸答道。
“中国式创意。”他笑着擦了擦手。
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走出小餐馆,严安承问:“这里离音乐喷泉很近,再过二十分钟刚好喷泉开放,想去看吗?”
“好啊。”
向北直走靠近景区,五彩的灯缠满树身,灯光交相辉映,闪烁了每一块小小的夜。
“把你从向寅那里拉出来,你不会生气吧?”严安承似笑非笑地说。
舒攸看着面前每一棵大树投下的黑影,说:“我和他也只是偶然碰到。”
“那就好。”
“今天为什么要帮我?”舒攸问。
严安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希望我的参赛者因为比赛性质受到质疑。”琇書蛧
“娱乐圈里没有不是话题的地方,习惯了就好。”
“你说得没错,比赛需要公平,我承认是故意给你出这样的题目,所以很抱歉。”
“算了,那天我也说了很过分的话。既然这件事已经解决了,那我们之间就算了吧。”
“确实很过分,现在想起来也不会有好心情。”
“那你最好不要想起,我可能就是这么尖酸刻薄的一个人。”
“或者我的冲动偏激恰好可以压制你的尖酸刻薄。吵架时,男人总是无条件比女人多错一些。”
“你是在道歉吗?”
“那你会接受吗?”
“虽然很不高兴,但是想了想觉得不应该生气,所以谈不上原谅。”
“其实很多时候吵架,拼命拿尖刻的话刺痛对方,遍体鳞伤的只会是自己。”
“什么时候呢?”
“在爱的人面前。”
正临着喷泉的那小片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舒攸和严安承远远立于水面的九曲回廊,斜对喷泉。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参加比赛吧。”严安承说。
舒攸吃了一惊:“你不是说我别有用心吗,为什么还要邀请我参加?”
“每个来参加比赛的人都有目的,或为财或为名,你承认你的不单纯,在我眼里反而最坦诚。”
“可是我联合了很多人,暗地里搞小动作,那也没有关系?”
“我回答‘有关系’会有用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我都无所谓。”
“但是我不想再参加了。”舒攸说。
“因为那次比赛的原因?你放心,以后比赛进入正轨,不会有这么难堪的事发生。”
“不是的,是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嫌弃这样的自己。”
“比如说?”
“我小时候做噩梦,十个人被关在黑乎乎的寝室里,过一会儿少一个人过一会儿又少一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眨眼之间,十个人里只剩了五个,大家就知道寝室里有鬼。不知怎么哪里来了个声音,告诉我们应该点起蜡烛,因为鬼没有影子。那个声音刚落,每个人手里就突然多了支蜡烛。于是我们战战兢兢地点起蜡烛,满寝室的找鬼。然后你猜怎么着?”
“找到鬼了?”
舒攸摇头:“哪儿都没有。后来有个人突然一声尖叫,指着我大喊‘她是鬼’!我出了一身冷汗,转身一看,果然我没有影子。”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严安承笑:“既然鬼是你,你有什么好怕。”
“这才可怕。如果鬼是别的人,我就可以逃跑,最不济也不过被它吃掉或者吓死;而如果我是鬼的话,对这种存在怕得要死,却永远逃不走,因为已经是鬼,所以无法去死,宁肯灰飞烟灭却永远摆脱不了,就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那该怎么办?”
“于是我就只好接纳自己,原谅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并且尽力去弥补,然后好好和自己商量,从此不再作恶,当一只正直善良的好鬼。”
严安承看着她笑了:“你真是特别。”
“所以我不想再参加比赛了,反正已经被看穿,不想再做一只恶鬼。”
严安承认真地看着她:“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舒攸心里一突:“谁?”
严安承看着远处的光,八点整,悠扬的水乡民谣随水纹飘荡远去,五彩的喷泉悄然绽放,遥遥传来掌声,喷泉开了。于是有人兴奋地拿手机着录像,也有人在聊天,大部分人则静静地观望,仿佛在行注目礼。可是舒攸没有太大的兴致,可能看得次数多了,所以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徐若珊。”他说。
“那究竟像不像?”舒攸喉头哽住了,克制着问。
“你希望呢?”
“女人一般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与众不同。”舒攸答道。
“可要是像的是话,或者你有更大的胜算,所以如果是演戏,为什么不演得彻底些?”
“我说过了,我不会参加比赛的。”气氛又变得僵硬,舒攸生怕两个人会再次争吵起来。
可是严安承没有生气,只是说:“可惜你演得不好,只像了一部分,我也搞不清楚,你究竟是不是在演戏。”
舒攸说:“那我跟你讲个故事吧。相传古代有个贪恋女色国王,国王爱美女,而且喜新厌旧。于是后宫佳丽三千,也都好景不长,新欢旧爱,苦守空闺。有个白狐幻化的妃子为了长久得到国王的宠爱,每天变化一种容貌,国王胆大,并且深觉有趣,果然独宠于她。但时日一久,国王就对白狐妃原本的容貌产生了好奇,就问她:‘我最美的爱妃啊,你究竟是谁?’白狐这样回答他:‘我最亲爱的国王陛下呀,我不过是女人啊。’”
严安承说:“你想说,女人天性善变?”
“比喻得还贴切吗?”舒攸浅浅一笑。
严安承摇头:“书卷气太浓了点。”
舒攸脸红了:“那你把故事忘了吧。”
严安承笑:“记着也不错。”
水乡歌谣娓娓动人,和当前的流行歌曲却大相径庭,喷泉就在这样的歌声中变幻不同的形状。
“这样斜靠着太累了,我要坐着。”舒攸轻声说,周围一片静谧。
严安承还没说什么,舒攸一只脚就跨出了九曲回廊不及膝的栏杆,踏住桥面一点点边,正映着咫尺之遥的水面。舒攸突然怂气了,她怕水。留着一条腿在栏内,居然就这么不敢动了,略微不雅的斜跨在栏杆上。
严安承笑死了:“不是要坐着吗?”
“这也是坐着。”舒攸红着脸狡辩。
“姿势真丑。”严安承喟叹。
舒攸撇过脸不理他。
“坐过去,我抓着你。”
舒攸回头看了一眼,这一下可好,她突然心律失常了。原本悬着的心飞快撞击胸膛,犹如中了七秒的黑魔法。
远处的民谣如风一样飘来,绚烂了12月的夜空。
他好看的眼在她面前无限放大,温暖干燥的大手抓着她的,她一恍惚,就转了过去,蓦然清醒,魔法消失。她还是她,那个纠结迷茫的自己,两脚悬空,面对喷泉。
“怕吗?”
“我不怕。”舒攸口里逞强。
严安承轻笑一声,看着她使劲攀着栏杆的手,忽然突发奇想:“要不做我女朋友吧,然后我就把你拉回来。”
“什么?”舒攸瞪大了眼,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你不要多想,当然我不是喜欢你。”
“你当然不是喜欢我,”舒攸重复着,反驳道,“那为什么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严安承漫不经心地回答。
舒攸恼羞成怒:“我宁肯摔下去。”
严安承满不在乎:“那就成水鬼了。”
“旁边人多,我不怕。”话音刚落,舒攸就觉得自己失了底气,果然,听见了他恼人的笑声。因为周围安静,他们的对话一直在低音量下进行,而他刻意压低的闷笑声,也掺和了含糊不清的意味。
一阵风吹来,音乐渐渐淡了,几近尾声。
“不过我说这话也是真心的。举办比赛的目的,如你所说,不全是为了《□□》。在我的世界有两种人,其中一种人会帮助我,另一种则负责毁灭我。帮助我的人大多羡慕我,或者因为牵扯的共同利益不得不出谋划策;负责毁灭我的人大多嫉妒我,也因为背道而驰的利益关系对我恨之入骨。但是如果同样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每个人都会愿意在投胎时成为严安承。可我居然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真是可笑!爱恨本来就不可靠,离开与相聚也不过片刻之间,都敌不过欲望的强盛。如果真的可以交换灵魂,我倒是有兴趣换来试试,看看他们在冷漠和虚伪的拉锯战后,还愿不愿意在下一世继续与我交换?我和你之间毕竟还有几秒的坦诚,听说鱼只有七秒的记忆,如果上天允许交换,我也不想要哪个人的人生,就让我成为一条鱼,持有七秒坦诚的记忆。”
“可就算我成为你的女朋友,我又能带给你什么呢?作为是临时的爱情交易,你又该带给我什么呢?”舒攸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东西我或许有很多,但是估计无法给你,我想要的东西,或者你没有,或者已经给了别人。”
严安承说:“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举办比赛,因为什么事,为了什么人,也可能只是酒后一时冲动,所以比赛松散全无规则,就算选手各怀目的我也无心去管。可是比赛毕竟已经开始,起码要进行下去,于是我就一直沉溺在这种荒靡的状态。但是现在我不想再持续下去,可是改变不可以太突然,你也说过,娱乐圈里处处是陷阱。我现在无人可求,作为唯一曾对我坦诚的人,你愿意帮我吗?”
“真的能帮你?”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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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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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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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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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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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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