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攸裹着被子,靠在单身公寓宽阔的落地窗前。
凌晨四点。
舒攸觉得这件事太难做。每个演员都知道,如果将自己变成剧本中的人物,不管那个人善恶优劣,你就成功了。可是以现实为前提的剧本,对你而言是剧本,对他而言是真实,动情或不动情都不应该,因为动机本就不纯粹。如果一开始是因为冲动,那么延续冲动的,是不得不重复的谎言。她觉得愧疚。
远方有条繁华闪动的河,是晚间的车流汇成的街道,在凌晨四点的陆地上川流不息。
――第一次见面要勾起他的兴趣,就得做些与众不同的事。男人是喜欢冒险的动物,你给他多少惊奇他就对你有多少热情。若珊说。
舒攸就去跟他赌酒。
――再狂野的男人也不会排斥温柔细腻的女人,所以偶尔小家碧玉也不坏。
于是舒攸借着醉酒打发抒了番情。
舒攸一时觉得若珊是疯了,一时又觉得自己该是站在她那边的人,并且已经答应了她,但是她还没法预料这件事的后果。
――早点淘汰就好了!
不是我不尽心,而是实在无能为力。舒攸希望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理直气壮的借口。
过去的几年里,为了在演艺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她摸爬滚打,尝试过各种角色,戏路不可谓不广。她当然演过恶人,戏里戏外被骂得要死也没人记得她的名字,她的性格谈不上乐观,确也不能称之为悲观,因为演戏毕竟是演戏,脱了戏服她还是那个季舒攸。可如今却不一样,她是演戏还是真心,别人又是如何?真真假假,恰如江玥所说,她开始看不清,除了内疚与负罪感而已。
23楼,已经达到可以俯视的高度。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那个广场,中央的花坛被建成规整的正三角型,坛中时时换些根茎浅浮的花草,绕着几株苍凉的月季。
刚才游船上若珊的面容一闪而过——舒攸忽然意识到,若珊让她演的,或许就是她自己,严安承喜欢的就是她。
总是觉得不对头。
继续下去的话对不起严安承,不继续的话对不起若珊,怎样都是自己的错。想起当时头脑发热答应若珊的原因,胸口又闷闷地痛起来。
舒攸把头靠在窗玻璃上――你很擅长展现他人的特点,你能演绎别人的内心世界,你是天生的演员――当年那个星探说。舒攸第一次觉得,这可能不是好事。
脸颊不小心碰到玻璃,触动了冷敏小体,传导神经迅速战栗,带着某种痛觉斥令头部离开玻璃,腿脚又自发的蹦回到床上。m.xiumb.com
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江玥发了条长长的信息:“江江江江江玥玥玥玥玥大妈大妈大妈……”
没过一会儿,江玥回了一个喷火的表情:“干嘛?”
舒攸吃了一惊,又发:“你还没睡?”
“嗡嗡”手机振动,来了一条信息:“知道我睡了还发什么微信!”
紧接着,又是一条:“刚上厕所,顺便看了眼手机。”
尾随其后的,还有一条:“你约会顺利吗?”
舒攸趴在床上,回:“还行吧,刚回来。”
“约到现在才回来!?”
“就喝了点酒。”
“喝酒!!!!!”后面附加一个爆炸的表情。
舒攸发了个委屈的表情:“我想你了嘛!”
这回手机“嗡嗡嗡”震个不停了,拉下去是一连串表示肉麻颤抖的表情包,估摸着少说也有十来个。
舒攸乐了,回了害羞笑笑的表情。
“江玥,我累兮兮的。”
这回江玥没有马上回,稍微过了会儿,手机屏幕亮,出现了十几排的抱抱小人。
“洗洗睡吧。”
“好的吧。”一翻身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
唉,真是的,还是睡觉吧。
“哟,我们安承今天回来了啊?
“奶奶怎么起那么早?”
“不早了,都六点多了,奶奶要去俱乐部晨练……怎么又是一身酒气,余阿姨,小余!把醒酒茶端过来。”
余阿姨答应着拿出了一只古香古色的彩瓷茶壶。
思绪翻涌。
“3000万一次,3000万……”
“再加,3500万。”
“虽然是乾隆时期的珐琅彩,但是这只茶壶……”一旁的瓷器专家善意地提醒。
徐若珊瞪了他一眼,专家立马闭口不言。
“3500万!”
“好!3500万,那边的买家已经出到了3500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没想到你对这种东西也感兴趣。”严安承说。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
……
“徐小姐,您的茶壶。”
“直接给他,”徐若珊随口一说。
“我要这种东西可没用。”严安承笑着说。
徐若珊探过身子挽着他的胳臂,女人的声音极富魅惑力说:“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这是礼物?”严安承似笑非笑地说。
“老是要喝酒,也不肯喝醒酒茶。把茶壶给余阿姨保管,让她每天用古董茶壶给你泡了醒酒茶备着,看你喝不喝。”若珊带点娇嗔似的说。
“我太太越来越贤惠了。”
“我要当贤妻良母。”徐若珊笑着说。
严安承搂着若珊,看着她精致的脸庞,笑问:“‘贤妻’有了,‘良母’呢?你喜欢男孩女孩……”
……
严安承倒了一盏茶,说:“还在准备?”
“是,每天都有准备。”
奶奶跟着说:“自从若珊说了后就天天都备着,也不知道你哪天回来。”
“以后不用准备了。”
奶奶不高兴了,责怪道:“这是以后都不回来的意思吗?现在家里就我一个老太太,所以不愿意回来了?”
“奶奶,我会回来的。”
“回来就好,在外面吵吵闹闹,喝得昏天黑地也没人照顾,家里不如意的地方再多,毕竟是自己家,吵吵闹闹还是一家人。”
“好了,我先上楼了。”
奶奶看着严安承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对余阿姨说:“小余,你看起来,他为什么那么胡闹,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赛?”
“我猜,是想找到一个可以替代徐小姐的人?”
奶奶摇了摇头,说:“他是在气若珊啊。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看看,两个人翻脸后今天是第一次回家。若珊搬出去住是不想住在丈夫家里,那安承为什么又不回来呢?他是忘不了若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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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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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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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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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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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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