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遥一面直犯嘀咕,一面还不得已地跟在某人身后,总觉得心窝处闷得慌。可某人倒好,把玩着折扇,仍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闲适模样。嘴角轻挑,步履从容,似是在赏玩一处美景。
哼!祸国殃民!洛遥瞥了他一眼,决意不再搭理他,兀自快跑几步跟上,与他并肩走到了一起。
“以后可莫要再独自一人到处乱跑了。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出事了可就不好了?”
“你不来,我还能出什么事?”洛遥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嘴,声音几不可闻。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想法罢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今晚,想要出点什么事?”
洛遥猛地一个激灵,捂紧衣襟向旁边蹭了蹭,包子脸拧作一团,紧张兮兮地看着晏苏,咽了咽口水:“我不是那意思,你你你,可别乱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苏拿折扇轻敲了两下前额,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你呀你,到底该拿你如何是好。”
洛遥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可他笑了,而且显而易见是在嘲笑她,这就足以让她恼怒:“我的事,与你不甚相关!”
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见晏苏僵化在脸上的笑容,她一下子着了慌,赶忙改口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呃。”
一通抓耳挠腮,愣是不晓得该如何圆适才的话,包子脸憋得通红,越想越急可就是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地身子一倾,径直摔进了个温柔乡。熟悉的紫檀香瞬间包裹全身,煮的是一手好包子。
“对不起。”
风自海上来,携着淡淡的咸味。洛遥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人轻蹭着自己的发髻。头皮有些微湿,许是夜风中,水汽太盛。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忍冬听到开门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够放下,“要是再不见你回来,我就要到隔壁讨一条狗来寻你去了。”
“你要是把隔壁的狗招来,我就第一个咬死你。”洛遥边说边往嘴里鼓气,扮出一张吃人的模样。
“这位是?”忍冬见她身后跟着一位不曾见过的蓝衫公子,有些微讶。
“他……”
“在下是遥遥的朋友,夜深无处可去,只好到府上叨扰了。”晏苏笑着向忍冬做了个揖,还没等她回应便尚自脱了鞋往屋子里走去。
“你这么晚回家不说,竟还带了个野男人回来?”忍冬一脸不敢相信,用手抵住张开的口,脸颊竟还有些泛红。
“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洛遥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面上绯红一片,想要分辨几句可舌头倒是先打上了结。现下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若说这晏苏一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忍冬静下来了,碍着外人的面子,终归是不能如往常那般教训洛遥,某人倒也得了个清静。
不过这也是相对的,也不知晏苏这人是怎么了。闲来爱读书的性子倒是没变,只不过不知何时,他竟多了个爱好,就是喜欢拉着洛遥一起读书。
小小的一间医馆里,没有千里求医的病人,也没有奋笔疾书的大夫,有的只是两个闲靠着的“读书人”。
一个枕着手靠在摇椅上,凝神读着先儒的著作,眉头微微蹙着,似在思考。蓝衫自然垂至地上,偶有清风穿堂而过,无意间撩起片刻,别有一番仙味。
而另一个则抱着画本子,缩在榻上,吱吱嗑着瓜子。看得也算是入神,就连瓜子皮挂在脸上也浑不知,时不时还会发出一两声笑。
画本子里道,北方某座小镇,甚是荒凉,经官府百般调理都未见起色。只因有那么一条诡异的小巷,里头住着个吃人的妖怪,专挑夜间路过那里的人下手,致使无人敢再去,小镇也就跟着败落了。
吃人的小巷?吃人的小巷?故事虽是无稽之谈,可终归是在洛遥的心里种下了根。
“适才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个外诊,我先去了。”话音未落,她便消失在了门口。
出外诊病?连个药箱都不带?晏苏摇摇头,望了眼天上热情不减的太阳,也就随她去了。
“这位店家,请问这高墙的另一头可是何处。”
卖糖水的小贩抬眼打量了几番,见只是个黄毛丫头,又埋下脸继续干活:“是何三的家。”
“何三?”洛遥下意识地啃起指甲,眼珠在眶里打转几轮,继续问道:“那他为何要将自家的外墙修得这么高呀?”
“我上哪知道去?自打他家娘子没了后,他就一直不太对劲,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能什么都知道。”小贩白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有买东西的意愿,更加没了耐心,“去去去,到别家打听去,别打扰小爷我做生意。”
洛遥还想再问些什么,奈何力气小,愣是被他推了出去。一跺脚啐了口地,冷哼一声拐进巷子自己琢磨去了。
挪开巷子深处的杂物,踮起脚用手对着自己的身高比划着,不出意外,这面墙约莫有三个洛遥那般高。别说是个偏远小渔村里的普通人家了,就连宫里的围墙,怕是都没这般高度,这个何三,到底要干嘛?莫不是在屋里做什么法吧。
中午的日头不比别时,毒辣得紧,没两下洛遥便遭不住,打起退堂鼓了。管它劳什子高墙,与她何干?
扭头别走,可刚一迈出没两步,心里就有些发毛,总觉得有人正隔着墙偷窥自己。可一回身,除了那几个破鱼篓外,再无他物,更别提什么偷窥的人了。
看来忍冬说得没错,这画本子呀,真是不宜多看。
洛遥到底是洛遥,一旦起了着好奇心,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平息下来的。
盛夏之夜,许是天气过于燥热的原因,躺在木床上翻腾了好几个来回,愣是还没睡下。心就是静不下来,那条陋巷,还有画本子里的奇谈,咕嘟咕嘟总往外冒泡,明明有意回避但却适得其反。
昨夜那个白衣姑娘为何平白无故地就消失了?何三没了妻子后,为何闭门不出,将自家的外墙修得这般高?还有那晏苏,为什么会这般凑巧地出现在哪儿?
明月高悬,流照人间。南海之畔,究竟是何人初次见到了它?虫声戚戚,伴着海风吹入窗台,更深露重,究竟又是何人夜半高歌。声音哀婉通透,摄人心魄。
洛遥狐疑地将头探出窗外仔细辨认,歌声虽飘渺难闻,但确实存在。真是奇了,这小小渔村,竟还有人能有如此雅兴,夜半高歌,而且唱得还挺好听的。
心下泛喜,胡乱穿上外裳,提了灯笼便溜出门,向着歌声的方向寻去。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乐音竟将她引到了那条陋巷!
夜风拂过发梢,明明是夏夜,她竟感到了几分莫名的寒意。咽了咽口水,双手紧紧握着灯笼杠,壮着胆子拐了进去。
巷子里头与先前并无两样,几个闲置不要的破鱼篓,上头覆着若干积灰的渔网。只是巷子尽头,隐隐闪着微弱的蓝光。走进细瞧,平整的高墙上,竟横生出一个旋涡状的光波。侧耳倾听,漩涡中心似乎还有水流的声音。
歌声便是从这里传出的。
夜色如泼墨,浓稠不见底,就连路过的晚风,也避着此处绕道走。
洛遥心头正有两个小人在掐架,一个小人道:“如此有趣的事物,不好好摸摸,仔细瞧上一瞧,岂不是白费了这一路奔波?”
另一个小人跳着脚嚷着:“使不得使不得!若是什么不祥的邪物,摸了后沾了什么晦气,倒了大霉出了事,该如何是好?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为了寻个究竟么?要是让旁人知道自己就这么空手回去了,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那出了事谁负责?还是先回去找人商量的好,万事三思而后行呀!”
……
争了个半天,到底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洛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来的胆子,竟真的抬起了手,向着面前诡异的蓝光探去。想要撤回,可这身子又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倒像被人拽着右手硬往里头塞一般。
画本子里说,小镇上有个吃人的巷子。越想心里越毛,可那右手死活就是拉不回来,心里暗叫不好,扭头抬腿便要跑。双脚却又好像被灌了铅一般,即使用尽全身的气力也丝毫挪不动半分。眼瞧着右手马上就要被吸入蓝光,洛遥吓得闭上眼默默祈祷。
“遥遥!”
一声大吼将她从梦中唤醒,噌的一下,原本失控的右手竟抽了回来。洛遥来不及高兴,转身拔腿便跑。可似乎有人从身后拽住了自己,且气力极大,脚下一个踉跄,竟又被拖了回去。
她一下子着了慌,冲着另一头飞奔过来的蓝色身影,绝望地挥舞着另一只手,忽地几颗金星闪在眼前,后头的事情便再无意识。
画本子里有言:北方有地,荒芜衰败,久经治理却毫无起色。只因镇上有条陋巷,其间藏着个啖人的妖物。喜夜出,吃生人。久而久之,遂无人问津。琇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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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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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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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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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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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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