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小杂碎!”
“要不是你,我娘也不会染上瘟疫。”
“你们一家子都该被丢进湖里祭了。”
不远处隐隐绰绰传来几名稚儿吵闹的声音,洛遥心疑,循声跑过去看个究竟。一片小菜地,看这土壤的湿度与松软度,就知道主人对它的精心爱护。可奇怪的是,菜苗都被人连根拔起胡乱扔了一地,刚松整完的土地也遍布脚印。
沿着土埂向前走去,见三五个孩子围做一团,各个面目狰狞,对着他们圈在中间的孩子,又是打又是踹,甚至还拿小石子丢他。仔细辨认,中间缩成一团,抱着脑袋伏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的孩子,不正是南小石吗。
洛遥两三步冲上前,拽开那些个孩子,护在小石面前,对他们呵道:“你们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了还得了!”
带头的孩子摔了个屁股蹲,疼得紧,揉着痛处指着洛遥张口便骂:“要你管!你个老太婆!”
一阵微风吹过,洛遥眉头跳了两下,表情也僵硬了,撩起袖子啐道:“好呀,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真把我当病猫了不成。个个皮痒痒得紧,今儿不给你们几个点教训,你们就不会长记性。”
说着就拧起带头孩子的耳朵把他提了起来,孩子吃痛,哎呦哎呦连连求饶。
“那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石了。”
“嘶——,不敢了不敢了,哎呦,疼”
“那就快滚。”
其他孩子见自己老大这幅怂样,早就做鸟兽状四散跑开。带头的孩子看洛遥松了手,赶紧跑远,见她没有追上,又弯腰捡了块小石子冲他们丢去,转身又撒丫子跑了。好在距离远,孩子的气力又不足,石子还未及他们近处就落了地。
洛遥吁了口气,蹲下身子查看起小石的伤。好在都是些擦伤,有些地方破了皮流了血,没伤及到根本。
“别怕,是我,他们都走了。”洛遥轻拍他的背宽慰道。
许是受了惊吓,背上有些微颤,紧紧抱着头的手稍稍松开了些,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红眼圈,看着甚是心疼,“菜地,菜地都被踩坏了。”
“没事没事,我们再种回去,来,呼撸呼撸毛,吓不着。”洛遥搀着他站起来,扶他到田埂处坐下休息,自个却扛着锄头打理起菜地。可是她哪干过这些呀,一刻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改变不成,还险些祸害了其他好苗。这菜地看着好打理,可没想到实际做起来却这么难。
小石拖着脚走了过来说:“姐姐,谢谢你,还是我来吧。”
洛遥看他瘦小的身子,瘸拐的腿,却还咬着牙捧着小苗,小心翼翼得栽回土里,有些羞赧,又有些心疼。
“他们一直这么欺负你吗。”
小石手里的动作停了会,似有话要说,可终还是咽了回去,低着头继续干活。
“瘟疫什么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洛遥见他不回答,有些着急。
“水神生气了,没有祭品送过去,村子里的瘟疫就好不了。”
“你说什么?祭品?”洛遥心里有些发毛,小石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她。
“按规矩,今年应该轮到我们家出孩童做祭品,可是哥哥不同意,村里人硬要把我丢进湖里,可哥哥又把我抢了回来,错过了献祭的时间,村民们就染了瘟疫。”过了良久,小石终于又开口道,“都是我不好,哥哥才会这么辛苦,村子里的人才会对娘那么不好。”
说着说着,小豆点顺着圆脸滑了下来,钻进土里。洛遥擦了擦他的脸,想说几句暖心话,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能默默把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原来,这月牙泉存在千年,一直是村民们的生活支柱。而月牙村也一直有个传说,每年初春,月牙泉涨水之际,就是水神降临村子的时候。为了让村子能长久繁荣,村民们都会祭出村里十岁以下的孩童,供水神享用。
这祭品历来都是按次序由各家依次献出,今年则刚好轮到南家。南小飞死不同意弟弟小小年纪就成为祭品死去,不惜毁了今年的祭奠抢回小石,这才受村民们唾弃。又刚巧今年村子里还闹起了瘟疫,人心惶惶,大家都觉得是水神生气了降的灾,所有的错就都落到了南家,这才使他们沦落到了这番田地。
洛遥抱着小石,静静听他诉说哭泣,远处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炊烟袅袅升起,飞鸟归于林中,田间劳作完的村民三两结伴,有说有笑得向着自家走去。多么美好的田园画卷,可如今看着,怎么就这么刺眼。
心中的苦水似已倒尽,小石的眼泪也流干了,揉着眼睛抽泣。洛遥接过锄头拉起他的小手说:“走吧,回家吃饭。”
小石不说话,任由她这么拉着走。一路上,洛遥为了逗他开心,嘴皮子一刻都没有歇息,不停找乐子逗他。可他脸上的乌云却始终未见消散。
“小荷姐姐就是这么没掉的。”
洛遥听到小石在轻声嘀咕什么,便静下来不做声。可他似乎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低着头默默走着。二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约莫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可小石突然停下脚步,拉住洛遥的手说:“姐姐,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洛遥有些奇怪但还是同意了,虽不知他要去哪,但总觉着这时候应该顺着他的心意。沿路穿过许多人家,一家人的欢声笑语隔着墙都能听见,只是不知,这些落入小石的耳中,是怎样的滋味。
“你们是不是来找哥哥麻烦的。”小石突然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呢。”洛遥被问得有些诧异,心里叹到,真是个敏感的孩子。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怪哥哥,哥哥他心里很苦的。自从五年前,小荷姐姐被他们当成祭品丢到湖里,哥哥就再也没笑过了。”小石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不可闻。
小荷?南家难道还有第三个孩子不成?而且早在五年前就成了祭品死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石的话一直萦绕在洛遥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就是这。”
洛遥收回思绪,眼前石子路尽头赫然是间祠堂,装修得极其普通,天色已晚,小石不回家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村子的祠堂,里面摆着很多蜡烛,哥哥说那叫长生烛。每一根蜡烛都代表着村里的一个人,上面都刻了名字,谁没了就会把那根蜡烛点上,供在这里。”
听了小石的解释,洛遥有些明白了,看来小石是来这给她的姐姐上香的。
“可是,小荷姐姐的蜡烛,一直都点不着。”
“为什么?”
小石摇了摇小圆脸,憋着嘴说,低头踹起了脚边的石子,低声说:“大家都说,姐姐是带着怨念死去的,这么些年,怨气一直不散,蜡烛就一直点不着。”
洛遥握了握小石的手,傍晚的风有些凉,吹起一身鸡皮疙瘩。眼前的这间祠堂也看着颇为阴森。
祠堂里光线昏暗,只一排排蜡烛在祠堂深处闪着幽幽的光,条条红绸从梁上垂下,轻飘飘得晃着面前。蜡油顺着烛身缓缓流下,似是在低声哭诉。
供桌前面跪着位少年,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闭着眼嘴里轻轻念着经文,一脸虔诚并没有察觉到旁人,不是南小飞又是谁。他身后静立着的一白一蓝两位少年,正是苏承轩与靳琉二人。见南小飞正在祭拜,后进来的洛遥与小石不敢打搅,也立在那静静看着。
一段经文过后,小飞一击掌,低头许了个愿。深呼一口气,起身掏出火折子,走向供桌,将面前的蜡烛点上。
幽幽火苗跳起,小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小石也跟着握紧了洛遥的手,眼中微微闪着光。可火苗没跳动多久,就渐渐萎缩直至最后消失不见,小飞脸上的笑容也随之烟消云散。
可洛遥分明看到,小飞的身边站着个七八岁那般大的小女孩,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漆黑如墨的瞳,穿着件并不合身的大红喜服。适才,就是她,在小飞点燃长生烛的时候,踮脚伸手把火苗掐灭了。
看着小石眼中的光渐渐消失,隐隐有泪光闪动,紧握的手也松了下来,洛遥顿时怒上心头。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竟然连这唯一的心里慰藉也要毁掉,当真是险恶至极。
一时急火攻心,大跨步冲上前,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一把抓住小女孩的手骂道:“你这小丫头,不回家好好吃饭,来这瞎胡闹作甚!”xǐυmь.℃òm
小女孩瞪着圆眼,惊讶的望着她,估摸着是被吓着了。可洛遥并没有因为她装可怜而收手,正要继续说教,可苏承轩却突然发问:
“遥遥,你在跟谁说话。”
这话听得洛遥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他们,见他们都皱着眉,一脸茫然得看着自己,她也犯了糊涂。又往小女孩方向看去,可哪里有什么小女孩,她的手正怪异得举在身前,只抓住一片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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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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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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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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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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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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