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的身前,一个挺拔的中年男人站在书柜旁,只是细细地抚摸着那些厚重的书册,神情复杂,像是离别的恋人,又似看透红尘的高僧。
棕色厚重的木门旁,两盏灯幽幽地亮着。
“朕,将与荆棘王都共存亡。”男人的声音不高,却流露出一丝坚毅。
老叟没有再出言相劝,因为他知道,这是曾经只手遮天的男人作为王者最后的尊严与骄傲。
“教皇陛下,朕还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
“朕可以战死在王都的脚下,可我的孩子……”此刻,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柔,全然不像那个叱咤天下的君王。
“父王,我也要像英雄一般战死在这里!”一个清秀俊逸的男生双手紧紧地捏着一把大剑,好看的面庞在此刻显得有些狰狞。
“胡闹!现在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吗?”男人右手一挥,将钢制的大剑打飞出几米远。
“陛下放心,西西弗斯这孩子是我们的圣子,老朽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保住他的安全。”老叟望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眼角柔和了下来。
“我……”男生刚想说什么,但突然感到一阵疼痛,昏了过去。
“西西弗斯,我以我荆棘王兰斯洛特的身份,正式剥夺你的王室身份。此生此世,你与我荆棘王族再无瓜葛!”兰斯洛特将身后的长剑拔出,黑色的瞳孔再无一丝温度,冰冷地望着自己昏迷的子嗣。
教皇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道长长的叹息
“唉……”
“您请走吧,接下来将是我们的战斗。”男人的冷声地下了逐客令。
老叟蹒跚着脚步,步入那个专属于教会的传送法阵,一道道黑色的纹路在此刻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传送阵内的两道身影渐渐模糊了下去。
“老头,拜托了,拜托了……”
一道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声音传入西西弗斯的耳朵,他猛然惊醒,瞪大双眼向前望去,只见那个他心目中高大威猛的背影在此刻竟然伛偻着跪在前方,双手捂脸,晶莹的泪珠透过手指缝往外流淌。
那个威严的九五至尊,竟然会哭?
泪水瞬间打湿了西西弗斯的泪眶,直至分别的最后一刻,他才如此清晰地察觉到父亲的鬓角因为日夜操劳而有些发白,银色的纹路也早已偷偷地藏在他的并不浓密黑发当中。
父亲是真的老了。
西西弗斯使出浑身的力气抬起手臂,喑哑着嗓子想要去触碰那个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男人,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去感受父亲的体温,去说出那三个长大后就没有说过的字眼。
我爱你。
可是一阵光芒过后,剩下的只是满眼的空旷与黑暗,再也看不到那道身影了。
从前啊,总想着快快长大,想要离开你的臂弯,想要飞向那更广阔的地方,然而当你扑腾着疲惫的翅膀回头的时候,却再也看不到那盏家门口永远亮着的灯了。
灯,灭了,房屋内只剩下一阵无言的黑暗。
兰斯洛特闭着眼睛,皮肤上隐隐有荆棘花的纹身出现,当他再张开眼时,经感受到了体内澎湃的力量,那是一种年轻的感觉。
他将自己的长剑收回剑鞘,缓缓从地上捡起那把被自己打飞的大剑,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只是细细地抚摸着。若是有人在此并会惊异地发现,兰斯洛特身上的“势”在此刻不断攀升,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一般。
突然间,他动了,空气中隐隐盛开一朵涟漪,兰斯洛特竟凭空出现在了荆棘王都用钢铁浇注的城门上,出现在黑色甲胄与红色甲胄相互交融的士兵上空。
“参见陛下。”黑甲士兵砍翻与自己缠斗的敌人,嘶哑地恭迎他们的王,可随即又一不留神被身后的敌人刺穿了心脏。
战争,永远是这么的残酷,刀剑与盔甲上布满了血渍,浑厚的乌云盘绕在帝都上空,透不过一丝的光芒。
“兰斯洛特,投降吧,你们荆棘王族的时代已经落幕了,你的军团也赶不回来了。”远处,一个高挑的男人道。
“嗯?就凭你们,也配让朕投降?”兰斯洛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都耳中。
“荆棘永不为奴!”一名武官大喊掷出长矛,贯穿了敌将的脑袋,绽放出一朵好看的血花。
“荆棘永不为奴!”士兵们也在长官的带领下嘶吼道。
“看来朕的士兵们交了一份好的答卷呢。”兰斯洛特握紧了手中的大剑,“荆棘花的荣耀将由朕来捍卫,拔剑吧。”
高挑男人眼神一凛,在几乎是刹那间破开了空气,长刃出鞘,势如破竹地向下劈斩!
只听见哐当一声,一把朴实无华的大剑挡住了长刃。两者交错之间,竟然绽放出了丝丝点点的火花。
东瀛拔刀术!
兰斯洛特抬手拭去嘴角的鲜血,脸上的神情坚毅如磐石,“连剑圣阁下都出动了,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我们的对手是奇迹的兰斯洛特呢?”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只见一个身披魔法长袍的人漂浮在不远处,贤者卡特!
几息之后,竟然又先后出现六道不同的身影,呈圆圈状将兰斯洛特围绕在中间,虎视眈眈地望着中间这个男人。
圣者齐聚!
男人并没有去打量他们,只是抬头望向那片厚重的乌云,喃喃道:“真是压抑啊,这么多年了,荆棘王朝其实也早已沉入黑暗之中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光明再次照亮朕的领土吧!”兰斯洛特举起大剑,剑锋直指苍穹,“我兰斯洛特愿以荆棘王朝百年国祚换天下苍生一个崭新盛世!”
这一刻,光明刺破黑暗,如潮水般倾泻下来,将遍布鲜血的大地照射地透彻无比,兰斯洛特被这圣洁的光柱笼罩其中,长发随风舞动,竟仿若天神下凡般肃穆而庄严。
“拖下去恐怕会有变数,赶紧动手吧!”卡特紧缩眉头,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火球。
兰斯洛特不为所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被称作奇迹的兰斯洛特吗?”
“我有一剑,斩破天下腐朽物!”钢铁的大剑在此刻碎裂开来,消散在乳白色的光芒中。
“我有一剑,斩尽天下不平事!”碎裂的剑激射向远方,消失在了如火般燃烧的云彩中。
“我有一剑,请诸君与我共赴黄泉!”数百道雷霆落下,汇成一把金色的大剑,势不可当地落下。
“我兰斯洛特愿以荆棘王权换天下圣者归西!”
卡特刚想破开空间离开这是非之地,却惊讶地发现身旁的空间如沼泽般粘稠,他瞪大双眼,惊愕地望向那个慷慨赴死的男人。
这个疯子竟然真的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在金色的光芒即将笼罩他们的那一刹那,卡特听到了兰斯洛特浅浅的低语:
“我兰斯洛特愿以腐朽之身换他一世长安!”
这是一个父亲临终前,最后的期盼。
数百里之外,西西弗斯一阵心悸,泪水再也止不住,如决堤般淌出。他跪倒在这片满目疮痍却又重新绽放出生机的土地上,掩面而泣。
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严厉的面孔,再也不能感受那臂弯间的温度,再也说不出那声我爱你。
“父亲。”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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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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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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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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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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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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