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梦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歌呗和她对持的那个晚上,依稀繁星,风疏月朗。彼时,曾亦敌亦友,如今却是陌路人。
也曾听闻,歌呗依赖几斗依赖到以他为命。
歌呗一怔,随即将那剑刃翻面,以更锋利的端口堪堪止于少女颈前毫米处,稍有偏差便极有可能切割开动脉血管。
她的心里此刻只剩冷然的嘲讽,为几斗的不值得。
内心积压已久的那股烦闷暴躁以及崩溃的临界边缘压得她快要疯掉,也许……
也许,唯有鲜血才能洗去她的这股狂躁。
“杀你是为他,不杀你也是为他。”
她眯起那绝世的紫瞳,幽长的羽睫轻颤着,带着股冰凉的肃杀。
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呢?
日奈森亚梦,你的命真的太硬太长了。
而我,是自私的人。
歌呗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而后暗自紧紧磕着牙齿,将那武士剑再度往前没入几分!
“砰——”
没有预期而至的喷薄的血液四溅,只有断掉的剑身,摔落于地,发出轻微的余震。
附于门上的少年微弱喘息着,终是赶上了在其没入之前震落那把剑矢。薄汗轻衣,少年深蓝色的碎发及那眼眸,那么地熟悉,那么那么地令人想要落泪。
-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斗…是你吗…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的…”
尽管手被那剑柄震得有些发麻,可当歌呗见到面前的少年时,依旧是高兴得不能自已,素来冷傲的眸此刻也氤氲上水雾。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令人惊喜。
樱发少女怔了怔,初始有些轻微的愕然。
他是……几斗吗。
也曾有一个少年,掩藏于面具下的,也是这副眉眼,只是更加柔和灿烂。
玖影说,他摘下面具就会死。
也就是说……
“月咏几斗,你就这样让他人代替你死去,而你安然无恙,却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种游戏,很好玩吗?”
漫天涌来的悲怆,那清晰的葬礼吟唱,此刻如耳鬓之语般震透了全身,仿若浸染于冰凉海水中。
亚梦勾起戏谑的冷笑,却不知为何有股钝痛。
-
月咏几斗想过要解释。
所以他问她——
如果那一天真的是我死了,你也会这样悲伤吗?
少女侧颜莞尔,却是冷淡地望着窗外朦胧烟雨。
我不会。
那一刻……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原来锁和钥匙,一旦错位,就再也匹配不上了。
她误会他了,他知道。
但是在他以为是梦境的那一夜,与他模样相同却满身有着狼狈血污的少年,那样坚定而执着地说出,他不过那样卑微想用玖影的名字活在她的后半生里,即使那个人不是他也可以时,他是那么震动着。
所以月咏几斗的葬礼,就这样出现了。
即使那具躯体,不是他。
-
雨势渐渐地变大了,却不变那冰冷的温度。如缀流琏般窸窸窣窣地落下,清透着却又迷惘着,半影半藏。
一抹雪色伫立于烟雨间,手执素伞,似一道恬淡的风景潋滟了山河。
“走吧,我给你撑伞。”
凉潇冰舞伸出手,温柔的眉眼婉约如云昙忽绽,一瞬华美,那么那么近在咫尺地美好着。
原来她一直就等在外面……
这许多年来,在那些时光里唯一这样陪着她,唯一这样包容她所有伤和痛的人,除她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好。”
少女轻声应着,说不清楚心中涌起的那股酸涩,也许是苦也许是甜,强烈的感情冲击着眼眶,令人分不清究竟是不是雨落进了眼,浅盈成水。
嘀嗒——嘀嗒——m.χIùmЬ.CǒM
细碎的雨水汇落成薄薄的溪流,轻踏于上时,便形成了扇叶形的流水,潺潺后退。
“咳咳……”
听见侧旁少女带着鼻音的咳嗽,亚梦眉心微皱,担忧道:“冰舞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这个啊……大概是感冒了而已,秋季的天气你也知道的……咳咳……”
她掩嘴低头再度咳了几声,而后轻松的笑意又是盈满了脸上,令人如见皓月。正欲再次开口时,那双手却是如触电般痉挛了一下,一个瑟缩差点就要将雨伞掉落在地上。
该死的……果然不行吗……
雨中,少女的脸色有些白。
-
在多次因雨伞的侧偏而被浇湿了半边肩上后,亚梦终于察觉到这次的异常,一个回身却是见那素伞已被摔溅在地上,曲着身子的少女紧紧抿着煞白的唇,却是不语。
“冰舞你到底怎么了?”
见到这副景象,亚梦只觉得万分焦急躁虑,那种慌乱感就如同当时姽婳堕入血狱时那般灼人心脏。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最不能出事的,就是她了啊……
“我……大概只是累了吧……”她的声音有些阴晦的沙哑涩痛,摇坠的世界同朦胧的雨一起被模糊。
但很快的——
少女终于彻底瘫软在地,被冰凉的雨冲刷着,她的咳嗽声越来越急,几乎是一口气无法上来可能就要窒息的那种。
而一旁的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将伞胡乱拿起遮住,颤抖着握住少女的手,却被那熟悉的极致冰寒一惊——
“这是……寄生虫卵……你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啊——!”
“你别急啊……”少女皱着眉抚摸着她的脸,而后微笑道:“说出来的话…你又要笑话我笨了…咳咳…我的医术不够…所以试药的时候…不小心多放了一点…就…这样了…咳咳…是不是,特别笨啊……”
她眉目婉淡,轻若蝉翼,而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靥,像是余晖下,燃尽最后生命的烈炎一刻——
“但是…我也特别聪明的,这件事啊…姽婳不知道…你本来也不会知道的…然后……你们就不会怪我啦……”
我最怕你难过,最怕你伤心。
所以——
你可不可以带着我的期愿活下去,我愿以我性命起誓,此生长世伴你永久,看你盛欢笑靥,直到永年。
〈第四卷,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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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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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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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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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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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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