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翠满头、盛装华服的孟引歌,此刻却觉得自己如跳梁小丑,被一层一层扒开来,被人历数着不堪与羞辱。
羞愤难当,她尽收端庄娴静之色。
夜色之下,面目忽然变得冷厉。
“叶风,与你又有何干系!你不过是罪臣之后,浮云游子一枚,孤家寡人一个。茕茕孑立,嘲笑我无依无靠,你又哪来的兄弟姐妹!你以为禾禾她喜欢你?呵,禾禾从小到大最喜欢新鲜玩意儿,你,不过也是小公主的一时新鲜罢了!”
在场之人注意力皆在凉亭之内。
无人注意到,站在人群之后的叶风与孟引歌,言语之间已经战火连连。
在极度震惊与愤恨之下,孟引歌尽失素日里的端庄得体,满腔怒火化为厉语。
“呵呵,叶风,看得出你对花不语有意。你若真有精力,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得到她。反正,她对太子殿下并无爱意。而禾禾她,迟早是要去夷国和亲的。”
孟引歌冷笑一声,言语间尽是阴霾。
“叶公子,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叶风甚少与女子家起争执。
只是这个孟引歌。
他抬眼望她一望。
明明与禾禾及云锦书不相上下的年纪。
她脸上却端得老成持重,丝毫未有禾禾的娇憨机灵,更无云锦书的嚣张恣意。
若无家人的庇护,一个女子果真会生得面目可怖吗。
“郡主,你好自为之吧。”
叶风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怜悯,不欲再与她争执。
若梦梦还在,岂知不是被人轻视,无人疼爱,亦落得个此种下场。
若能找到她,定要好好疼爱她。
叶风又望了望孟引歌,轻叹一声,随即恢复如常神色,似笑非笑看向亭内。
云锦书正心虚又神气地躲在云二皇子怀中,整个人有点晕晕乎乎的,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陆星画。
相比之下,陆星画则淡定地多,时不时以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小脸红扑扑的云锦书。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
“殿下,宴会就要开始了,不如请各位入席,尽快落座。”
苏东坡对陆星画躬了躬身,率先开了口。
陆星画回过神来,点点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云锦书,招了招手。
“云锦书,过来。衣服已经送至房中,先回房把衣服换了吧。”
“云锦书”三个字,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叫出口。
似有一股酥麻麻感觉自足底窜过,只是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云锦书很懵,但本能地就要拒绝。
自己确实是云锦书没错,可他陆星画却不是之前的陆星画了。
他是原书中玩弄自己感情的陆星画!
为什么是他?
怎么偏偏是他?
所以,他一直是知道的吗?
他由着自己胡闹,不过是存了心看笑话,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罢了。
乱糟糟,闹哄哄,脑瓜一片浆糊。
唯有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时时响起远离渣男保平安,远离渣男保平安。
“我不去!”
云锦书挺起傲娇的小胸脯。
“不必。”
云锦雍对陆星画开口开口,对宠溺地看着云锦书。
“我带了小妹素日里最爱的衣裙来,到我房内更换即可。”
陆星画嘴角抽了抽,竟无法拒绝。
良久,他才掀动薄唇,重重吐出三个字。
“我也去”
那语气,那神态,活脱脱像追着人要糖吃的三岁孩童
我也吃,我也要,等等我,你们不能背着我分糖吃。
云锦雍瞧了瞧苍松翠柏般矗立在面前的陆星画,不禁皱了皱眉。
这个太子多少有点不知分寸。
明明那么萧肃,却又那么幼稚。
“姑娘家要更衣,殿下就不必去了吧。我和小妹去去就来。”
说完,对面前一众人等点了点头,拉着云锦书往自己房间而去了。
陆星画黑着一张脸,仍是不甘心,对戒饭抬了抬下巴,戒饭即带着几名丫鬟跟了去。
云锦书脑袋懵懵,脚下发软,一路上几乎是被二哥哥携着前进。
她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一个一个地,却又不知从哪问起。
果然,二哥哥还是那个二哥哥,他几乎将云锦书整个衣帽间带了来。
衣裙鞋履,珠翠凤钗,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只要几个皇兄在,云锦书就还是那个吃得圆圆的、穿得美美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另一边的陆星画却等得无奈又心急,不动声色地往入口处望了又望。
丝竹声声,在他耳中却呕哑嘲哳难为听。
歌舞翩翩,只是无端地令人心生厌烦。
那丫头怎么还不来?
陆星画黑眸闪动,冷冷对身边执事情管家道:
“再去催。”
“是,殿下。”
话音刚落,只见宴会入口之处,云锦雍牵着盈盈移步的云锦书,缓步走了进来。
所为惊艳四座,不过如此。
自到陆盛国以来,为逃跑啊、翻墙啊、与陆星画打架啊什么的方便。
云锦书每每布衣素衫,少有配饰,生生把一把花容月忘记了去。
如今换回牧云国公主服制,裙幅褶褶,暗香盈袖,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
星转双眸,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气度自华。
所佩珠饰并非华丽异常,却点缀得恰到好处。
整个人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虽华彩无比,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娇憨清气。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受人怜爱的。
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肖静静坐在那里,人们便会忘记她此前的种种不堪胡闹,便有潮水一般的赞美涌过去。
云锦书乖乖巧巧坐于二哥哥身旁,格外安静。
她对着席间的李白、苏东坡、禾禾、叶风甚至戒饭,点点头,或是眨眨眼。
大有“回头再跟你们解释”的调皮羞赧笑意。
唯独,不去看陆星画。
不敢,也不想。
可陆星画并没“放过她”。
他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瞟过来。
淡淡地,似乎却又带着霸道的宣誓主权的味道。
初时,云锦书并未特别在意,可那目光愈加深挚而浓烈,久了,看得云锦书心里发毛。
她不得不骄傲地昂起脖子,回敬陆星画一个白眼。Χiυmъ.cοΜ
不就是没听他的禁足令吗。
那又如何。
二哥哥跟他一样高,跟他一样好看,跟他一样厉害。
就算打起来,总是吃不了亏的。
二哥哥在此,她才不怕他。
“看什么看!”
陆星画勾了勾唇角:“不看什么,看你。”
“不许看!”她瞪他。
“你还能管得住我眼睛不成!”
“小心长针眼。”
“针眼是什么……”
……
觥筹交错,宾客俱欢,无人看得懂二人之间幼稚可笑的眼神争吵。
唯孟引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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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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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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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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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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