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文家村有一个传统。
但凡阴子沟出事,当时在村子里面的所有人,必须全部集中在一处,为的就是防止自阴子沟里出来的青蛙尸去寻单独落下的人。
这个传统在我爷爷时就已形成,我未料的是,时至今日,这规则依旧管用。
我对此并无任何看法。
因我所有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些直立在沼泽地里的棺材,以及,在这些棺材正中央,即阴子沟最中心的位置处,蹲趴着的一个人身上。
我在来时,那两位去叫我的村民,已经将事情的大概始末同我说了。
总体来说,无非是观光旅游的人多了,便有些人心痒痒,非要充一把英雄,触碰一些旁人不能碰,不敢去碰的东西。
正如我大伯院落中住的那几位大学生一样,不知是活腻了,还是真的认为自己手上有真本领。
结果,显而易见。
不但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反令阴子沟由土又化作沼泽,连带沼泽深处的棺也被翻了出来,直立于沼泽之上。
这且不算,他本人的命,也就此葬送了。
此时,那人双手撑前,双腿跪地,头往上仰,凄厉呐喊,他嘴巴大张,自口里不时蹦出一些嘶哑莫辨的话,隐约还夹杂着一阵呱呱的蛙叫声。
这声音参杂在周围村民的议论声和孩童的哭泣声中,别提有多难受。
俨然,这已是一具青蛙尸。
村长颇为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没有看好,让他钻了空子,成了这副模样。”
村长忧心忡忡:“陈生,这,会有事吗?”
我估摸,他更想问的是,这事儿,我能解决吗。
这无可厚非。
作为村长,他有义务和职责保护村民的利益和安全,无论是本村人,还是外来者,以及,所有关注这里的大众。
更主要的是,他要向这些人交差,尤其现今还在村里驻扎,不曾说过回去的刑侦队长董苏明。
这一点,尤为重要。
可我现在也无法告诉他答案,因为连我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摒弃了那具原本更应该令人惧怕和惶恐的青蛙尸,将视线又重转向了那些直立于沼泽的棺材,更确切的说,是这些棺材所刻十色鬼王纹表面的黑涂层。
旁人或许不知道,我作为一笔一划刻下这些鬼王纹的人,是清晰知晓它们每一直线弯曲构造的。
鬼王纹本身也没有什么特殊,仅一点,它所用的配料极为罕见,那是一种遇水不晕,遇污不染的东西。
能在它上面留有痕迹,是极为让人骇然的事。
但现在,这东西所配制出来绘制颜料所绘的棺纹上,布满了一种诡异莫辨的黑色涂层,犹如薄薄灰雾一样,遮盖了所有棺上的十色鬼王纹原本的光泽鲜艳。
这诡异的情状,令我心下一颤。
因为这,只能说明两点。
一,这些配料为假。
二,便是这棺纹为假。
前者好说,后者,便大有可聊。
因棺纹绘在棺面上,若棺纹都为假,那么,所承载这些棺纹的棺,又怎么可能为真?
‘邙山茫,诸君王。’
这一句话瞬时绕过我爷爷的死,及所有之前消失了的棺之事,窜入我的脑海,直击我的天灵盖。
我浑身冒冷汗。
有一种预感,若我揭开这些黑雾的谜,便能解开我堂姐的死因。
我有些惊慌,伸手,颤抖着试探性上前欲摸一摸这棺材上的纹路及黑涂层。
但未待我的手触及,那些棺材上的黑涂层,便肉眼可见的浮动了起来。
原我未仔细看,如今离近了,才清晰看到这些黑涂层像是由无数的黑点组成,它们聚集在一处,沿着鬼王纹的纹路,就这么自下往上,自左往右,自右往下游动,来回往复,循环不息。
离远看去,在夜色的灯光下,可不是像我刚才所看到的那般摇曳晃悠的样子吗?
我惊魂未定。
更令我惊魂未定的是,这东西,我并不是第一次见。
在爷爷的葬礼,在我前几天葬十八副棺,在堂姐走那天,更在我深埋在沼泽的那段时间。琇書網
那生死之间的时刻,我眼睛看不到,却能分明的感知到周围。
那周围,有着密密麻麻的,类似这样的东西。
那,并非是什么黑雾黑点。
那是,阴无头。
我止不住一阵作呕,手抠着喉咙,胃里无来由的翻腾。
村长见此,有些担忧。
但我并未理会,只强撑着对于这东西的强烈不适,将一把钥匙交给他,说:“麻烦村长找人去我家,把我房间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都拿来,要快。”
村长并不明所以。
我已没时间解释,说完这句,便自随身所带的包里,掏出一颗七寸朱钉,猛地狠刺入离我最近的那副棺材上。
棺材上,原聚集一处的阴无头密密麻麻的开始往下掉,尤其七寸朱钉处,似那些阴无头惧怕了和其接触,在朱钉周边突兀的闪出一个隔离圈,内中也现出一块与先前灰雾层截然不同的十色鬼王纹地带。
周围的村民吓了一跳,纷纷拉扯着往后退。
村长也觉出了不妙,忙找人按照我的嘱托去往我家里面取东西。
他紧张异常。
我则掏出一缠绕成球的墨线团,找出头,打结系于七寸朱钉上,继而将手握至上面,狠心一划,以线为刃,血染墨线,手掌握于墨线上,扯着它,急速往下一副棺材处奔去。
我的手心火辣辣的疼。
可我在做出这一动作瞬间,原还静寂无声的沼泽地,因我这举动,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蛙声,位于正中央的青蛙尸更是朝着我张大了口,作势要扑过来,可始终因某样东西被绊住。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先前所钉的十八副镇局棺的缘故。
我不知这棺究竟是真是假,但很明显,若真为假,我也应该庆幸换棺人是按照我之前镇局方法,使得棺的更换,并未影响到镇局的发挥。
我庆幸这一点。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所面临的事情,便变得越发棘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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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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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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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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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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