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比和你同一天送来的女患者情况要重很多,可惜,她没挨过去,肚子还怀着孩子呢,可惜了。”
我一讶,半天没说话。
出了院,我也不敢去大伯家,只能到堂姐临终的阴子沟,祭奠她。
大伯估摸是恨透这个地方了,在我办理出院之后,就带着堂姐的骨灰走了。
他说:“生儿,你要是不想呆着,就跟大伯一起离开吧,总少不了你一碗饭。”
我哪里敢跟他一起回去,毕竟怎么说,我都是害死堂姐的凶手。
大伯叹了许久的气,见实在劝不动我,才说:“你爷爷说,你和小慧在一起,早晚会害死她,便不让你们见面,这回,是真应验了。”
我以为他会骂我一顿。
结果他说:“好了,这下就不用担心了,你知道头些年,我生怕小慧和你有联系,每天提心吊胆,这一闹,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看着我:“生儿,你也别怪大伯说话不中听,你确实是个祸害,要么,你爸妈怎么会头也不回就走,我也忍了二十多年,要不是你爷爷的遗嘱,我怎么着也不会养着你的。”
我听着这话难受,说:“大伯,你要骂就骂出来,别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和小慧姐从来都对我好。”
大伯终于崩溃,在医院房间我的床边,哭得稀里哗啦。
之后,他带着堂姐的骨灰,回了成都。
他说,他还有个孙子要养,让我有空了就去看看。
我这时才知我堂姐早在回村前,已和堂姐夫离婚,为的就是给我打钱。
我堂姐夫工资不高,堂姐开了个店,几乎所有的收入抛去小孩的学费,全转给了我。
两人因这事闹得差点对簿公堂,后来连孩子都不要的跟堂姐办了手续,堂姐葬礼,他都没有来。
我知道,这一刻我是恨的,但我不知道该恨谁。
一切起源都是我,我却丝毫不知情。
我在阴子沟站了整整一天,村民们谁也不敢过来打扰我,连村长都怂了。
直到夜黑,董苏明才过来,递给我一块面包和水,说:“想查查这事儿吗?”
他道:“你总不能让你姐姐白死。”
我没回答,也没接他递过来的东西。
只是在那里又站了一个多小时,就回了大伯的院子。
我把刚回来时带的一箱子东西翻出来,开始刨木作棺。
堂姐腹中怀子,于阴之地容易形成子母煞,我不怕这个,可我不愿堂姐死了还变成这样。
其余又有十七具死尸,一共十八副棺,我做了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后,我亲眼看着这些棺被竖钉于阴子沟两侧,由我亲自点了穴,自上到下,封了阴子沟的风水局。
两天后我重回深圳,两个月前应聘的工作自然无疾而终,我也没在意,把房子退了,和几个还算要好的同学告了别,就去了成都一趟,见到了堂姐的儿子。
十一二岁,刚上初中。
他对我这堂舅不冷不热,也没什么感觉,和我打了招呼,就回屋了。
大伯说:“你别介意,小慧走了后,他就这样。”
我把一张卡递给他,说:“以后我估计用不到这些了,留着给陈浩吧。”
大伯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说:“听你这意思,不想在城市生活了?”
我没答。
大伯沉默了会儿,问:“决定了?”
我点头:“我总得找找小慧姐的死因。”
大伯更沉默了。
我说:“我知道这事怪我,可是阴子沟,我不得不去探探,总得死个明白。”
大伯把卡放在桌子上,沉思了好一阵,说:“你终是踏上这条路了。”
我有些愧疚:“辜负大伯和小慧姐的栽培了。”
大伯苦笑了下,说:“这倒不是栽培的事。”
他道:“要是让你小慧姐知道,她得多伤心。”
我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回过头,正见陈浩从卧室门口开了一条门缝盯着我。
我有千言万语想叮咛这个孩子,可始终没办法说出来,只能起身,给大伯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我重回文家村,已经是九月末十月初,正赶上十一黄金周。
各地旅游的游客多不胜数,连文家村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因了大墓的挖掘,也开始有了些许人气儿。
村子里因此建了简易的民宿,供这些人休息。
也有一些空闲的房屋,被人看中,掏钱住下来的情况。
我到爷爷的老院时,还看见有人在商量,租下旁边大伯的院落,被一位村民阻了,说:“你们不要租那里,那里不吉利,家里的女儿前两个月还死在了沟子里,一尸两命,不知道有多惨。”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我,脸上极为尴尬,说:“陈生回来了?”
我说:“我大伯的房子不租,多少钱都不租,请回吧。”www.xiumb.com
来租房的是几个年轻男女,估摸也是大学校园里的学生。
有一个上前问:“你是这家房子主人的亲戚?”
他诚意满满,问:“那你能做主吗,一个月五千怎么样?”
我没理他,直接开了院门进去,彭的把门关了。
那人似乎很难理解,这在城市里都算不错的房租费,怎么就租不了一个农村院落,一直在外面敲门。
我索性回了屋子,开始收拾房间。
前两个月我是在这个院子里刻棺。
但我那时并没有时间去在意房间里的一切。
如今一收拾,竟似回到七岁前。
记忆已经模糊,可回头瞧着桌上一套又一套的刻刀和绘画书法工具,心里还是难免怀念,怀念同时,也有些怅然。
我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偶尔会蹭点人工智能的课,每一丝一毫,都想和过去的这些做个彻底的了断。
但回头,乍然再见这些,才知自骨子里的熟稔从来未改。
我憋着一股劲,整理房间每一个角落,寻思把它们全找出来,堆在一起烧了。
正收拾着,自抽屉里猛然扫见一个书封。
篆体写的。
《邙山遗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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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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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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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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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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