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似往昔那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元香在郑府中日子过得也还算安逸。又是两年光景,景值三秋,郑府后花园内,残荷败柳,萧索凄凉,元香带着六岁颜儿其中玩耍,这般年纪的男孩,哪个不是逐鸡撵狗,加之郑老爷老来得子,宠溺的紧,更是淘气异常。一眼没盯紧,竟爬上八尺高树。
这时节,树枝枯脆,哪撑得住个半大小子,啪的应声折断,颜儿直直落入冰封鱼池。元香登时慌了手脚,待救上来后,虽无外伤确总高烧不退,长久昏迷。
郑国辅震怒不已,痛斥其用心不专,险些断送郑家独苗。郑氏夫人与诸妾联手发难,一则斥她平日只知狐媚老爷,不尽人母之职;二则斥她出身卑贱,教不得少爷知书达理;三则斥她煞星附体,克夫克子;四则斥她居心叵测,意欲篡夺正妻之位。四宗大罪,罪罪诛心。
郑老爷此时爱子心切,怒火中烧,不辨真伪,直命人将元香锁在后院柴房闭门思过,颜儿以后寄养在郑氏夫人房中,没有命令不得私见。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子乃母亲心头肉,那能说弃就弃。元香几番哭闹无果,更是做出深夜翻墙见子的举动。这无异于伤口撒盐、火上浇油。在大雪纷飞的严冬,郑氏夫人禀明老爷,执行家法,将其逐出家门。
*****
听罢元香所述,苏星阑心头铅重,秋萦梦更是拔剑劈碎八仙桌,惊得客栈老板敲门问询,生怕小二招待不周,得罪贵客。
苏星阑隔着门板将老板打发后,问道:“元香姑娘,你想我二人如何帮你。”
元香隔着面纱抚了一下脸庞,惨笑道:“如今这副模样,我已不指望能重回郑府。最后见我儿时,他仍高烧昏迷,我只盼能再见他一面,看他无恙便心满意足了。”
苏星阑道:“这样,你先安心在客栈休息,我去郑府探上一探,寻寻机会。”转身便要出门。
秋萦梦却一把将他拉住,道:“我跟你一同去!”
苏星阑愣了一愣,本以为她不愿管这凡尘俗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秋萦梦催促道:“走啊,挡在门口做甚!”
“啊,好!”苏星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出门。二人问过店家郑府方位,踏雪寻去。期间,苏星阑道:“秋姑娘,你不是不想管这种事么?”
秋萦梦嗔道:“我若不知还则罢了,既已知晓,如何袖手旁观?你当我真的那般冷血无情?”
苏星阑忙道歉,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秋姑娘,你莫生气!”
秋萦梦冷哼一声,道:“你有无那个意思我不在意,总之,这事我管定了。”
日坠月升,天色渐暗,过不了多久便是夜间宵禁。路上行人渐少,商铺关门闭户。几家儿女膝下享天伦,几家孤苦伶仃无人问。
苏星阑与秋萦梦侯在墙外听院内嘈杂渐消,对视一眼,飞身而入。郑府当真不小,几进院落,月门道道,瓦舍重重,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
秋萦梦道:“如若颜儿当下仍养在郑氏夫人房中,此刻必在正房,走,先去瞧瞧。”
梁上君子尚且能做到穿堂过户隐行踪,更何况两个灵极后期的高手。他俩一路搜寻,郑府上下无人察觉。
就在已接近正房时,苏星阑骤然急停,拦住身后秋萦梦,让她俯身蹲下,秋萦梦凑至身前,小声责备道:“你又怎的了?”
苏星阑屏息凝眉,低语道:“不对,有东西?”
秋萦梦不解道:“有东西?什么东西?”
苏星阑又闭目细细探查片刻,确定道:“有邪物!”
秋萦梦想起鬼婆,调侃道:“今夜天寒,你不会感觉差了吧。”
苏星阑辩驳道:“这次肯定不会,那种寒意很明显,绝对不是天寒。”
秋萦梦来了精神,道:“在哪儿?”
苏星阑指向前方大屋道:“在那儿,就在那屋里。”
秋萦梦脑子极快,道:“走,上房”。
话音未落,一个拧身,飞上房檐。
苏星阑垫步拧腰紧随其后。两人脚步如猫,没有丝毫声响,来至中间位置,挑起块不牢靠的瓦片,缓缓将它揭起,屋内情形尽收眼底。琇書蛧
房中有一妇人,此时躺在床上,像是已昏睡过去。床畔还坐着位美娇娘,华妆艳丽,头顶却极不协调的长着两根长长尖角,此刻正在妇人耳畔絮絮的说着什么,声音如蚊,听不真切。
秋萦梦问道:“是她么?”
苏星阑点头道:“不会错,就是她。怎么办,咱们下去捉它?”
秋萦梦拦住,道:“你傻么,所谓捉贼拿脏,你若这般下去把它砍了,元香的冤枉这辈子也别想洗清了!”
苏星阑虽无计可施,但清楚此话不假,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秋萦梦道:“先看看,瞧它有何本事,待有了对策,再将它擒住送到郑国辅眼前。还元香清白。”
苏星阑点头称是,道:“嗯,还是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办,绝不能轻饶了它。”
秋萦梦道:“真不知长琴真人什么眼光,怎么会看上了你!”
苏星阑羞赧道:“呵呵,我是有些愚钝。你莫生气。”
秋萦梦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专心盯着房中变化。
苏星阑与秋萦梦在屋顶这一守,就守了整整一夜,房中妇人安睡,女鬼也只是在她耳畔轻语,不曾做何危险之事。直到妇人缓缓苏醒,她才隐遁身形。
苏星阑道:“它走了,怎么办?”
秋萦梦却问道:“你可听清什么、看出什么端倪?”
苏星阑摇头,道:“没有,声音太小,啥也没听清。”
秋萦梦也有些疑惑,道:“奇怪,为何毫无异动,难道咱们猜错了?”
苏星阑却是坚定,道:“不会,那股寒意不是一般邪祟能发出来的。绝对不简单。”
秋萦梦招手,道:“走,先回客栈,从长计议。”
二人在郑府上下完全睡醒前,悄悄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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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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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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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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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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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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