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摆着四把交椅,却仅有三人落座,两男一女,居尊位者是一男子,看样貌也就约莫刚过知天命的年纪,身着天师道袍,神观爽迈,气宇轩昂,卓尔不群,此人便是名动天下的颢玉派掌门真人长乘。
长乘真人此刻面色沉重,沉声问道:“赵默,你去的那个村子情形如何啊?”
“回禀掌门师父,各位师叔,我与刘师弟、张师弟巳时抵达西界村,仔细查看,仅找到幸存三个稚子,其余村民悉数遇害,场面甚为惨烈。”赵默正声毕恭毕敬回道:“不过并未碰到妖物袭扰。”
“此话怎讲?”坐在长乘真人右手边的男子开口问道,但见他目阔、眉棱、鬓茂而疏。
“回长燚师叔,我等赶到时,所有妖物都已被斩杀殆尽,身上均留有一道平齐伤口,似剑气贯穿造成,施术者下手利索,速度奇快,绝非凡夫俗子,应是修真高人所为。”赵默侧身面向问话之人行礼答道。
“如此说来,有人早你们一步已将所有妖物诛杀?”长乘真人捋着颌下长髯悠悠道。
“正是!”赵默点首回道。
“长燚师弟、长镜师妹,你们如何看待此事?”长乘真人瞧向左右两旁。
“这两日并未收到有高人在附近现身的消息啊,看来还是要好好查上一查,才最为妥当啊。”长燚真人眉头微皱面带疑惑道。
“长燚师兄说的是,不过当务之急我觉得还是应该先看看那三个孩子情况如何。”左手边女子瞧相貌似乎还未至而立之年,姿色天然、端丽冠绝,此刻轻声说道。
赵默据实禀报道:“回长镜师叔,三个孩子中有两人并未受伤,只是受惊不小,如今已镇静许多。余下那个着实外伤不轻,但从脉象来看并无性命之忧,现由师弟们照看着。不过……这个孩子被找到时旁边躺着一只死掉的噬魂貘,不知,孩子有没有被它咬过。”
“如此甚好,你们且细心照看。不过,噬魂貘,如此稀种怎会出现在西界村?”长乘真人沉吟一声,顿了顿,吩咐赵黙道:“嗯……若无其他事,你先暂且退下吧,待三个孩子好些了,再领来见为师。”
“诺!”赵默控背躬身行礼,徐徐退出大殿。
“看来,要加派些弟子到蛮荒之地周边仔细探查一下了,此事出的太过蹊跷。颢玉山脚下十余村子同一夜遭妖袭,上千条性命只剩下三个孩子,四灵法阵却一点警示都没有。”长乘真人瞅向两位师弟、师妹,愁云满面道。
长燚真人点头称道:“确是蹊跷,我这就回峰安排几个得力弟子,命他们即刻来颢玉峰,听候掌门师兄调遣。”
长镜真人附和道:“我也去安排一下。”
长乘真人微微点头,望向长镜真人,浅笑道:“长镜师妹,劳烦你得空去看一下受伤的那个孩子吧,你医术比我们要高明些,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见长乘真人话未说完,却不再继续,长镜真人已明白言外之意,颔首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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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光阴转瞬即逝,已是初春时节,日光冉冉,冰雪初融,天气未暖,丝丝寒意依旧弥留在空气中,群山褪去素装,挣脱冰雪束缚,一丝生机正在泥土中暗暗酝酿。
姜彦宸和裴隐涯渐渐从血夜的恐惧阴影中挣脱出来,慢慢恢复往昔模样,变得活泼开朗,话也多了不少。毕竟孩童心性,总是喜欢缠着照顾他们的颢玉弟子问东问西。
受伤的小男孩则被安排在另一个较僻静的弟子卧房养伤,其间长镜真人果然来看过两次,孩子恢复的还不错,现如今已能下床走路。不过照顾他的弟子回禀道:这孩子夜里经常梦中大喊大叫,躺在床上手舞足蹈,有时又会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但长镜真人细心诊断后并未发现有甚不妥,摇头皱眉思索片刻,未再开口,转身径自离去。
再后来,竟连难能一见得长琴真人也硬是被长镜真人拉来,检查一番后,扎上几针,二人却仍旧是什么也没说就并肩离去。不过,自此以后,夜里孩子倒还真安静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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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乃是颢玉每年的例行拜祭之日,四位真人在无极殿内行祭拜之礼,颢玉峰弟子则在殿外跪了一地。祭礼已毕,方入座,便有弟子进殿上禀道:“掌门、各位首座真人,颢玉峰弟子赵默携三个稚子前来拜见,已在殿门外等候。”
长乘真人今日心情甚好,笑对众人道:“那三个孩子上山也两月有余,今日既然身体已无大碍,不妨带来见上一见。”
众人点头称是。
长乘真人语气和善道:“近些日我一直在想当如何安置这三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若这般遣下山去,他们生逢大难,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也是可怜的紧。但按我派的规矩,每一旬开山门挑些资历好的收为弟子,今年距上次收徒也不过仅有三年光景。我想,既然他们与我颢玉有缘,要不,就破一次例,今日正好各位师弟师妹都在,借此良机看看哪个入得了诸位法眼,就收归门下吧。”
掌门既然话已出口,众人也不好当面反驳什么,只得点头应允。片刻,赵默便带着三个孩子迈步入殿。
三个孩子虽一路好奇,但进了大殿后,还是被眼前之景震住。自小在山村长大的他们哪曾见过如此场面,抬头仰望,但见殿高八丈有余,雕花镂刻,米红细漆,一副硕大的楹联挂于左右,上书:“清烟无欲祭苍天德泽不尽,华烛有心映宝殿神光长留”[1],古色古香,好一派仙家气度。
殿内此时坐着四人,或慈眉善目,或不怒自威,或风流潇洒,或端庄秀雅。此情此景,还是姜彦宸反应快些,虽不识得眼前之人皆都是谁,但见周围弟子各个毕恭毕敬,便知必是顶厉害的人物,又加平日细心观察,注意赵默等弟子言谈内容,心已有数,倒头便拜,口称“见过各位真人”。
裴隐涯也是心有七窍之人,即刻了然,跪下叩首,道“见过各位真人”。只有那最小孩子,许是真是年纪尚幼,没见过什么世面,愣在当场,片刻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跪下,却只知哐哐磕头。
长乘真人微笑虚扶,道:“快起来,快起来吧。”
又瞧向其他三位首座真人,问道:“如何?”
长燚真人道:“两个大的看来还不错,小些的嘛……”
长镜真人笑而不语,长琴真人更是心不在焉,只顾低头摆弄一把玉骨折扇。
长乘真人道:“既然入门,依惯例,还是要看看资质如何的。来啊,将墨晶照骨鉴取来。”
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弟子双手毕恭毕敬托着面古镜缓步进来。这古镜倒也稀奇,镜面非铜,却是一整块平净的墨色晶石。琇書蛧
长乘真人问向稍大点的孩子道:“你叫什么啊?”
孩子朗声答道:“姜彦宸!”
“好,好孩子,将手放到镜面上去!”长乘真人一手指着古镜,柔声说道。
弟子将古镜托平,让姜彦宸把手按于镜面。须臾,古镜上方竟现出一道光影,初不盈寸,片刻后便三尺来高,外形似人,通体赤红,其内骨骼经脉清晰可见。
长燚真人看向长乘真人道:“筋骨还不错”。又转向长琴真人道:“这,师弟,你看如何?”
长琴真人草草扫了眼,轻摇下头,什么也没说。
长乘真人又指向另一个孩子,道:“你叫什么啊?”
孩子抬头答道:“回真人,我叫裴隐涯。”
长乘真人点头道:“嗯,名字不错,将手放到镜子上吧。”
裴隐涯将手落上,一道人样光影浮了出来,竟也是通体赤红,骨骼经脉清晰非常。
长乘真人笑着看向长燚真人,可见心情大好,道:“呵呵……这也奇了,多少年都未必能遇见几个资质上好的,今日却碰到了俩,竟还都在咱们颢玉山脚下的小村中。枉我派一旬便要遣出大量弟子满天下间的寻觅,倒真是应了句俗语,叫,灯下黑。”
长燚真人也是一脸笑意,点头称是。
长乘真人又看向长琴真人,问道“师弟,这个,又如何呀?”
长琴真人还是只看一眼,轻遥着头,不再多言,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扇子。
长乘真人最后问向那最小的孩子,道:“你叫什么啊?”
孩子有点怯懦,不敢直视四位真人,缩着头,小声答道:“我,我叫,叫苏星阑。”阑字还为完全出口,就已没了声响。
“那你也把手放到镜子上吧。”长乘真人微微皱眉。
小手放上后,所现光影不再为赤红,而是灰白如雾,且不纯净,里面还夹杂不少紫丝,如絮般一团一团,似在游动,骨骼经脉也不若前两个孩子那般清晰。
长乘真人和长燚真人同时微微叹息,长镜真人也是直摇头,反倒是长琴真人多看了两眼,不过也就两眼而已。
“赵默啊,把这三个孩子都带下去吧,你跟他们相熟,他们入门前三个月的根基功课就由你来教授。”长乘真人说罢,摆了摆手命其将三子带下殿去。
赵默领命,将三个孩子揽到胸前,转身带出无极殿。出门时,依稀听到长乘真人问三位首座真人道:“你们,怎么看?”
注:[1].龙虎山天师府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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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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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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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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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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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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