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昏黄的灯光一下子照出来,铺在地上,落在三人脸上。
却在门开口,那几乎要涌出来的业障反而不见了。卓歌再往里面望去时,看到的是一片清明。干净的院舍里种了一排竹子,一棵槐木,一坛子开得零零散散的花。几盏灯笼悬挂在院墙上,照亮每个角落。
卓歌有一瞬间的错觉,门开后,所有的东西都躲了起来。
出于猎人的本能,她感到略微不安,心中丝丝缕缕烦躁攀附。她不由得稍稍偏头,看向旁边的颜承。
颜承也看着她。他眼神如平静的湖面,没有波澜,甚至于,像一潭死水。
不知为何,卓歌忽然就安心了一些,投给颜承一个露齿笑颜。
颜承正过头,低声说:
“笨蛋。”
卓歌茫然,我怎么了我,又骂我……
“颜先生,魔偶小姐,请进。”宁明轩站到门一侧,笑着说。
颜承步伐大开,径直走了进去,卓歌跟在后面。
见他们都进去后,宁明轩眉头微沉,随后左右看了看外面的巷道,再关上门,拉上栓。
进了院子,宁明轩便喊道:
“乐章!乐章!”
左边的平房里应了一声,“唉!”
“快出来,有客人来了!”
脚步声赶着趟儿,踢踏着传来。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平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颜承和卓歌,稍微愣了一下后,走向宁明轩:
“轩哥,你回来啦。”他看上去很开心,看着宁明轩的眼神也有一股上扬劲头。
宁明轩点头说,“这两位是我的客人。”
宁乐章礼貌地打招呼,“你们好。”
颜承点头,卓歌笑着摇了摇手。
“他是我的堂弟,叫宁乐章。现在跟着我学些东西。”宁明轩又对着颜承说。
“也是阴倌?”颜承问。
“嗯。”
“何必。”
宁明轩无奈一笑,“他要学,我也没办法。”
颜承点点头,没多问。
宁乐章虽然年纪小,但个头不矮,跟着宁明轩一般高,比他又壮实一圈,青春期又生了一圈胡子,看上去像是他堂哥。
宁明轩转头吩咐道:“乐章,去弄点吃点,泡点茶水,我们赶了一天路,还饿着。”
“嗯好。”
“对了,你大伯怎么样了?”
“还睡着,一直没醒。一个月前,还能喂点流食,也还能排泄,但这个月就不能了。轩哥你之前吩咐我说一定要定时擦汗,但就是上周,汗也没流了。”
宁明轩皱起眉,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宁乐章使劲儿点了点头,好奇地看了一眼颜承,又偷偷地看了一眼卓歌。颜承没理会他,卓歌给他露了个笑,他慌忙逃窜,踢踏着跑进屋子,急了些,在门槛上一绊,差点扑着地去了。
卓歌心里好笑,什么阴倌嘛,只是个小孩子啦。
宁明轩说:“颜先生,坐着歇一下吧。”
颜承摇头,“还是先看看苦主吧。”
宁明轩稍顿。
“不方便?”颜承问。
宁明轩一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这边请。”
他越过二人,朝着右边的排屋走去。在构型和装修风格上,左右两边的房子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左边挂红灯笼,拉电灯,右边挂白灯笼,点烛灯。
卓歌虽然在华国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也知道,白灯笼一般是用在白事上,没有谁平常还挂,晦气不吉利。她对此有些疑惑,但更令她疑惑的是,夜里吹着山风,左边的红灯笼屋换个不停,使得灯光摇曳,但这右边明晃晃的白灯笼,同样都是一根线吊着的,却一动不动。
踏上左边排屋的台阶后,她立马感觉脚踩在地上有种黏糊糊的感觉。但看地上又很干净,灰尘都见不着。
宁明轩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从袖口掏出一张黄纸,在门前晃了晃。不知哪儿来的一串火苗,直接把黄纸点燃。他细声念叨一些词后,把燃着的黄纸插进门缝。
待到黄纸燃完,灰烬全部撒落后,他才推开门。
“颜先生,请进。”
说着,他先细节地走进去。
颜承和卓歌随后走进。
一进去,卓歌立马闻到一股怪味儿,介于尸体和活人之间的味道。她身为猎人,对此比较敏感,眼睛微微眯起,四下打量,在脑中刻画每一处细节。
刚进去是一处玄关,玄关接着的是一条两米宽的走廊,走廊每隔一米点着一盏烛灯。烛灯拉长的光线却并没有把走廊照得透亮,反而有一种昏暗感。
挑灯术。颜承一眼看出来这这走廊点灯的伎俩。
挑灯术是阴倌常用的手段,一般用来给灵魂引路,设定一条特定的路线,避免灵魂受到其他因素干扰。xǐυmь.℃òm
看这些灯灯芯的指向,路是往着外边儿通的。也就是说,是把灵魂从里面往外面引。
由宁明轩领路,他们往前走。
走廊长而暗,并且不太通风,走起来有种压抑沉闷的感觉。又因为实现不太畅明,如果是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来走,很快就会有窒息感。
宁明轩一句话都没说,瘦高的背影压着灯光,阴惨惨的。
卓歌把自己代入恐怖片,有种他随时会猛地转过身,张开血盆大口的错觉。
走着走着,如同踩进了浅水坑,传出哗哗的声音,但朝脚下看去,又见不到水,也没有什么潮湿感。卓歌一直保持自己的肌肉介于松弛与绷紧之间。
穿过走廊后,豁然开朗。
一个比较大的房间显露在面前,由一个七阶台阶连着走廊。
整个房间贴满了黄纸,黄纸上密密麻麻写着朱红色的符文。一口泛青色的大铜钟悬挂在正中央,上头接在屋梁上。铜钟被铜锈包裹得很,瞧见上面有纹路,但瞧不出什么名堂来,糊在一起,很不讲究。
铜钟下,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个人。
在卓歌眼里,这个人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散发出黑气。这些黑气看上去非常粘稠,都到了形成触手的程度,在那里张牙舞爪摇摆着。
而在颜承眼里,是一个又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在抢占身体。
它们钻进去,又被挤出来,被挤出来,又拼命往里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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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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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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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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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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