荩言引祁逍到了自己的屋内,又亲自斟了一杯茶,放在祁逍身边:“不知殿下来我这所为何事?怎么殿下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祁逍兀自看着荩言,并不移开视线。好在,近日来,她没有什么大变化,看样子在这宫苑内倒也还舒心。他合着梅子青瓷盖碗:“听说女先生前几日救下了一名马奴?”
荩言却没想到他是为此事而来。只说:“不错,只可惜他不听我劝,恐怕一辈子也只能在那御马监中了。”
祁逍听闻荩言救下纪衡,也着人去打听了一番,自是知道纪衡被荩言救下后的反应。即刻微笑着看着荩言:“女先生这次可是错了,那纪衡回去后,第二日便早起练武,如此下来,竟也一直苦练了好几日。他是把你的话听进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荩言听得他这样说,心中自然为纪衡欢喜,但随即呵呵笑:“他是听了我的话,那么你呢?”你若听了话,也不会来此与自己闲聊吧!
祁逍自是没想到荩言会这样问自己,她对自己说的话自己自然是听进去了的。这些日子,虽说没有上课,但他也一直苦读,自是有一番成就的。只是,每每打开书本时,书页上仿佛印上了她的清丽面容,令他无法躲避。“我自然也听进去了。”
“那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荩言复又问了这一句话。
“也没什么,在是想着除夕过后即是上元佳节,每年的上元佳节,渭城都有灯会,实在热闹。不如我们出去看看!”他自然是希望她能同意,自己已经在宫外那边安排好了,到时候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荩言自青州回宫后,也在宫中住了多日,每日也只与书本相伴,倒也无趣,如今听他说起出宫看灯会,内心自然是愿意的。她却趁机试探道:“你说就我和你去?”
祁逍自然是希望他们两个人出去的,于是点了点头。同时,乌黑的瞳仁一直盯着她,眼中饱含期许,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荩言却提道:“我看不如叫上公主殿下一起吧!她是极其爱玩又爱吃的,我们一起出宫,说不定她还能吃到些民间美食。听说上次我等去往青州没有带上她,她还恼了好一阵呢!”
祁逍面上清浅笑容霎时间凝滞,心里自然不愿意带上他那个妹妹,但也没法拒绝荩言的提请。只得答应:“好吧!本太子听女先生的话就是。”他立即起身告退。
自然,回到自己的宫苑后,祁逍也是难以入睡的。深夜时分,他摒退了身边服侍的人。偶尔执起一卷书来看,那书上仿佛又印上了她那清丽的面容,挥之不去。不可多想,现在的自己在她的眼里还只是个一事无成空有其名的太子吧!连那马奴纪衡都能因她激励而勤练武学,自己又岂能在看书时分神。
除夕之夜的时候,皇帝自是命人去请了荩言赴宫内御宴的,荩言却称病推脱了。这除夕夜宴内坐着的客人大多是宫内皇子公主妃嫔,还有部分王公大臣,自己以太子太傅身份前往实在不妥,且自己还是个女傅,坐在宴席上只怕也少不得遭人议论,倒不如清清静静在自己的涵碧山房内看看书。而宫廷夜宴那天,祁逍还特意命人在自己的旁边给荩言备了一个座位,只是等了许久她也没来。皇帝祁修见到祁逍的样子,方才明白了几分,趁机解释了,说是柳太傅感染了风寒,所以没来赴宴。
那场宫廷御宴,所有的丝竹歌舞都入不了他的眼,自然,所有的佳肴珍馐也都变得索然无味。心中所想,唯有一个她罢了。她如何会感染上风寒,现在到底怎么样?
于是,第二天初一的清晨,他没有先去拜见自己的父皇母后,而是立即去往了她所居的涵碧山房。初一的天气不错,清晨时分却带着寒意。他赶到的时候,累得喘了几口气,哈出白色水汽,眼前却行过一个玫红色的身影。
从未见过她穿着如此艳丽的衣服。玫红色的印花袄子,外披着玫红的撒花褙子,却也没想到这么好看。她正拿着一束红梅往屋内行去,那红梅显然是新摘的,还带着晨露。
荩言似是察觉到他的到来,即刻走到祁逍身边:“殿下,你怎么又来了?”
祁逍仔细盯着她,面色略微红润,说话也很有底气,哪里有生病的样子。即刻明白了,昨晚她不过是故意称病推脱宴会罢了,还害得自己担忧好久。心中明明有怒火,却生不起气来,仿佛此刻见到她安好即是最重要的了。
“没什么,就是昨晚听父皇说女先生病了,所以今日特来看看。”
旁边的绀香却是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殿下,我们姑娘没病,好着呢!”
祁逍颔首:“我知道,女先生,那么,上元节那晚,你可不能再生病了?”怕她故伎重施,推辞与自己的约定。
对于上元节之约,荩言也是存了几分期许的,自然是不会推脱的。“不会的,殿下只管放心好了!”
之后,上元节成了他们二人共同的期待。正到了上元节的时候,祁逍带着换上了一身男子服装的祁清如早早地到涵碧山房内等候了。彼时,荩言也正在换衣服,出去看灯会,也还是男装更方便些。
一袭白衣仙鹤纹衣裳裹住荩言纤细的身躯,与祁逍身上宝蓝色仙鹤纹饰衣裳倒相撞了,祁清如自然看出,却也只偷着笑。荩言只是想着换上男子服装,却没想到与祁逍相撞了,觉得甚是尴尬,立即道:“我还是换了吧!”
“别,太傅姐姐!”祁清如立即阻止,荩言这才看清她的小脸上还故意贴上了男子胡须,只是没有贴好,略微有些歪,而且她身量不足,扮成男子模样看上去也只像个男童,贴上胡须倒显得十分违和。荩言忍不住就笑了:“公主,你这个——”她指着祁清如的假胡须,却因为发笑而无法说出下半句。
祁清如却觉得自己的胡须甚是好看,还特意介绍道:“怎么样?太傅姐姐,好看吧!这还是我和清远一起做的呢!说来也奇怪,我问他为什么父皇有胡须,他没有,他却没有答上来。不过好像,逍哥哥也没有耶!”
祁逍见祁清如无端提道自己,立即扯下她那假胡须:“别再胡说了,我们赶紧出宫吧!可别错过灯会了。”
祁清如眼见祁逍将自己和木清远的成果拿走,兀自有些生气,立即执着荩言的手:“姐姐,我们走,不理他!我跟你说,逍哥哥当真讨厌,从小到大他都欺负我,小时候还和我抢吃的。”
祁逍落寞地跟在这一高一低的身影后,早就知不应该带他那个妹妹来。不然,此刻与荩言并肩而行相谈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在出宫前是与帝后商量了的,帝后倒也同意了,因而一路上畅行无阻。
上元佳节夜,渭城几欲成了灯的海洋。街旁枯树的梢上挂满了各色花灯,皆用名贵的绢纱制成,异常精致。人家门前也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就连城内的一汪碧潭之上也不例外,只见那潭上浮着数不清的花灯,远观若银花似雪浪,近赏似芙蕖怒放,和着天上一轮明月,水中月影,亮如白昼。
祁清如行到街上,见到无数人,方才叹道:“原来我京都渭城竟是如此繁华,可怜我在深宫内竟什么也不知道。”
祁逍见街上人流不息,生怕身边的两个人走散了,立即拽着自己妹妹的手。想要去牵的手时,却在触碰到她指尖的一刹那,被她抽了回去。“你不必担心,我紧紧跟着你们就是!”
“那你小心!”到了宫外,他们自然也省去了宫内的繁琐称呼。
祁清如见祁逍一直拽着自己,心中颇为不爽,立即抽出自己的手,往一个面具摊跑去,祁逍眼见妹妹离开,立即跟了上去。而荩言自顾欣赏天上放着的一盏巨型孔明灯,这样大的灯她是见过一次的。那还是母亲与她一同隐居山中的时候,母亲为庆贺自己生辰,耗费多日亲手扎了一个巨型孔明灯给自己,她们在四月天夜里伴着山中虫鸣鸟叫,伴着初夏微热微凉的风一同放飞了那盏灯。那盏灯,比这盏还要大。等到她回过神来时,身边的祁逍、祁清如早已不见了踪影,淹没在了人群中。也罢,自己就在这儿等他们来找自己吧!
而放这盏灯的人,是一名青衣青帽书生装扮的男子,正立在渭城内长清河的石桥上,与荩言不过几步距离。荩言收回孔明灯上的目光时,自然也看到了他。而他竟是与荩言相熟般,朝荩言微微颔首一笑。
荩言心中颇为疑虑,立即走上桥与那人相见。却发现那人远观若十几岁少年绿衣郎,近看却已有而立之年的岁数,较祁逍等人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五官深邃,确乎又不大像是中原人士。
那人却只说:“让姑娘见笑了!在下不过是思念亡妻罢了。在下的妻子生前最喜红梅孔明灯。”
荩言自是没想到,自己是一身男子装扮,他竟一眼看穿自己是个女子。心中不免有几分佩服意味:“没什么,这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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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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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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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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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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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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