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冷不丁那门开了,季濯一头栽进屋内,踉跄几步才站定,一转头便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依旧一身玄黑衣袍,皮制腰带勒出纤细的腰,双手抱在胸前,浑身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小祖宗有起床气,季濯也不敢在这时候造次,连忙颠颠地冲到她的前面带路了。
两个神丰俊逸的男子走在街上不引人注目也难,哪怕其中一位面色冷峻,偏生容色惊人,惹得不少小媳妇偷眼往他身上瞧。季濯这会子却一改往日招蜂引蝶的浪子模样,连个眼神都不敢给旁边的人,一路小心翼翼护着小祖宗,替她挡住了一众人的视线,生怕她受不得这等窥探生了气。
幸好颜昭从来只生闷气,像座积雪的死火山,只有冷肃低沉的气压和隐约透出来的威胁,却从来沉默,起床气更只是懒怠说话,懒怠对外界做出什么反应。季濯鞍前马后将人送至靠窗的一角,又倒了杯茶,小心递到颜昭唇前,公主大人也未给他什么反应,略略低头,粉唇沾上茶杯边缘,季濯手微微抬起,哄着她多喝几口水,昨日刚退的烧,还是得好好养着。
颜昭也由着他摆弄,连蟹黄包都是季濯一筷子一勺子喂的,似乎默认习惯了季濯的照料。两人一个喂一个吃,配合倒是默契。一个自能拿起勺子开始就自己吃饭的人,偏生到了季濯面前成了处处受人照顾,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一般,偏季濯做得自然,颜昭也觉得好像他这样照料了自己许久,这般熟悉的感觉,让颜昭心生疑惑。
等喂完了颜昭,季濯自己面前的那一笼蟹黄包也只有温热,被他三口两口解决完,端起茶杯刚喝了两口茶清口,余光看向颜昭,便见那人神情肃穆,正板着脸盯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右手已经按至腰间。
季濯心里当即咯噔一下,也顺着颜昭的目光往下看,方才他一心想着旁的事警惕性自然降低,颜昭刚睡醒时也有些反应迟钝他也是知道的,而且两人为了不惹人注意特地未带佩剑,如果是......
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只是季濯第一反应是要掀桌,却见颜昭的手稳稳停在自己的眼前,素白的手中稳稳握着一只通体玄黑的箭,黑鹰的羽毛横在两人眼前。下一瞬,颜昭收回手,两人一个一脚将桌掀起,迅速躲至桌面之后。
“黑鹰箭羽,是禁卫军。”颜昭握着那只箭,黑眸沉沉,“此处留不得了,青楼那边应该不久就会暴露了,你尽快善后。”
季濯伸手将颜昭的手心掰开,那才干净了两日的手又多了一道刺眼的血色,只是这一回,是颜昭自己的血。
“没事,小伤,蹭破皮而已。”颜昭不在意地抽回手。
季濯心中隐隐有哽在心口的不适感,他讨厌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不,也不是第一次。他看向颜昭紧绷的侧颜,好像都是因为身边这人。
“颜昭。”
“什么?”
“没事,小心。现在还不到回去的时候。”
“知道了。”
颜昭收回疑惑的目光,浑身的肌肉都已绷紧,蓄势待发。原本在二楼的客人因为两人这番动静大多吓得叫起来,多数已跑了下去,还有些胆子大的人留在二楼探头探脑地看着热闹。直到楼下传来一声喝:“禁军办事,闲人闪避!”
随着破窗的声音两人像猎豹一般窜出,一个手中只握着一只细长的箭,投掷的姿势还未收回,楼梯上一人已应声而倒;一个赤手空拳,一脚踩上那倒着的八仙桌,飞身一脚将从窗子进来的人又踹出了窗外,随即喊了声“昭昭!”
颜昭一脚将一个桌子踹向冲上来的人,一手拎起一把椅子一扔,跟着季濯直接从那二楼窗子飞身跳下。
街道上围着的人们只见那窗子上掉下来一人之后,又有两人飞身跳下,衣袍翩跹,稳稳落地,抬眼之时一派镇定,宛若天神下凡。跟着那两位天神便飞快冲进人群之中,跑向了远处。
季濯握着颜昭的手拼命向前奔跑,心里却并无慌乱,面上甚至带着些放纵的笑意,城中小巷极多,他也熟悉,七拐八绕,不知跑出去多远,逐渐进入到住宅区的深处,寂静了不少,身后也再没了任何追踪的痕迹。
两人一前一后停下脚步,皆已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喘着气对视了一眼,都低声笑起来,笑声由气音逐渐扩大,最后成了哈哈大笑,一声银铃碎响,一声不羁狂傲,荡漾在窄巷之中,撞上那青砖黑瓦,又逐渐渐弱在空气之中。
等两人笑够了,季濯将人带至一处民宅前,不大的院子,看得出有几日未曾有人来过,院落里积了不少落叶,一只猫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只动了动耳朵。屋子里面也极简素,正堂之中只一张圆桌和几个凳子,侧房中的床铺上被褥叠得整齐,只有书桌上摆了好些纸笔。季濯转身去开窗通风,风吹进窗子里,桌上的几张纸被掀起,散落至地上。
颜昭低头去捡落在自己脚尖的一页宣纸,那纸上字迹相叠,墨迹轻重不一,显然不过草稿废纸而已。刚慢慢起身要将那倒着的纸转正,便有一只手急急忙忙夺走了那张虚虚捏在颜昭手上的单薄一页。
“多谢。”季濯几乎将那纸张揉皱,一双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去看颜昭。
颜昭亦风轻云淡转头去看那院子里忽而叫了一声的猫,两人都未曾说话,有意去忽略那纸上所写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昭。
等白猫窝在了颜昭的怀里正和颜昭的发带斗智斗勇,季濯已换了一身暗青劲装,一改往日的宽袖散襟,利落得像把出鞘的利刃。颜昭一面将那勾了丝的爪子从自己的玄色锦带上解救下来,一面转头看他。
“我去一趟青楼处理一下后事,此地安全,你暂且在这歇着,等我回来。中午想吃什么?”季濯最后紧了紧自己的护腕,低头看着随意坐在台阶上逗猫的人,这人此刻穿着的玄黑衣袍本是颜昭从前给他的,没成想到底最后又穿回她自己身上。
“都行,你看着办吧。”猫爪子始终锲而不舍地够着颜昭的发带,颜昭被扒拉烦了索性将发带解了扔给白猫,乌发垂落,遮了大半侧脸。阳光洒落,给白玉般的脸庞蒙上一层柔润的金光。
岁月长河在此刻短暂为这动人心魄的美好而停滞,季濯几乎看痴了,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却有有些舍不得触碰,直到那人抬头,脸侧的发跟着向后,却被一只猫爪子抓上。他赶紧伸手将人垂落的发掖至耳后,“我走了。”Χiυmъ.cοΜ
“嗯。”颜昭抱着白猫,抓着一只猫爪冲季濯挥了挥,笑容纯粹,“拜拜~要记得带好吃的回来呀。”
季濯笑着应好,也挥了挥手,转身大步向院外走去,上扬的唇角直至进了青楼也未停下。
甫一进门,便有一身虎纹黑袍拿着刀的人喝道:“谁?干嘛的?”
季濯立即后退两步,双手抱拳在胸口,“哟,今日官爷包场不成?那小的先走了。”
“慢着!”那原先开口的人往门口走了几步,“谁大中午的就来青楼啊?你到底干嘛的?”
“害,官爷您不知道,这是东街的泼皮赖子,有个相好的在这里,这回是我们刚起他带她去吃饭的点儿......您这到底是要找什么啊?”便有一旁站着的老鸨赶紧说了。
“既然和这里有关系,就得留下。”那官兵上下打量季濯两眼,季濯惯有的好皮囊,唇角带笑的时候活脱脱的风流浪子,看着瘦高个,被几个兵一推立刻踉跄了几步几乎栽倒,不由哼了一声,“看着人模狗样的,竟也是个绣花枕头。”
季濯赔笑着进了堂内就蹲下了,扫了眼堂内光景,已打破了好些摆设,闹得乱哄哄的,便知玄虎军定然是来寻人的了,两个入了编制的兵不见了,自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人定然是找不到了,只是现下是纯粹砸场子还是......
“找到了!”
堂下几人心里皆是一咯噔,楼上便扔下来一把剑,沉沉砸在地上“私藏重兵,你这儿不是窑子吗?窑姐儿要剑干什么?”
季濯的手慢慢握紧,看着那楼上叫嚷的人,却见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冤枉啊大人,这,这是有些江湖客,身上没银子也没值钱的玩意,就这么一把破剑,我们只要把剑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卖了换钱。”老鸨拍着大腿大喊冤枉。
周围的官兵却都似笑非笑,看着四周或站或探出头的女子和站在一角的伙计们,忽而大声道:“你们这地方,私藏重兵,现在怀疑你们杀了我们玄虎军的人,私藏朝廷外逃重犯,我看你这地方,是开不下去了。是谁杀了我的人?”
“大人,冤枉啊!我们真的没见过那两位官爷啊!大人,这世道你看我们都不容易,这么多人吃饭呢,我们万万担不起这等重则啊,大人,你行行好。”老鸨颤巍巍掏出一把银票就往那带头的人手中塞,几张银票落到地上,轻飘飘的没有声音。
跟着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一身绸缎的女子已被踹出老远,吐出一口血来。
季濯死死盯着那哈哈大笑起来的人,一个不妨被身旁的一人揣上背脊,栽倒在地,“看什么呢小子,哪个是你相好,找出来给我们看看?”
不等季濯反应,便有一个长眉凤眼的女子颤巍巍出声,“官爷,您放了他吧,他真的和这里没什么关系啊,求求您了。”
“这么说,他和这里没什么关系,是和你有关系?”那人笑着走向那女子,“你真的在今天之前没见过玄虎军的人?”
“是,是是。”女子被人捏着下巴不能动弹,垂眸不敢看动手的人,又被结结实实甩到地上,发出一声痛呼,随即便是一声丝帛破裂的声响。
季濯缓缓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一小队玄虎军也有二十人,如今这堂下站着十几人,楼上还有十几人。
“喂,你小子,干嘛呢!”
回答他的只有狠厉一脚,方才的绣花枕头结结实实一脚下去竟就让一个士兵倒地,一时没能爬得起来。还没等人反应,那暗青色的身影飞身而上,又是一脚,顺势抽出那人腰间的长刀,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众官兵先是,随即都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来,原本弓着背的人拿着沾血的刀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凤眸闪着有些妖异的光,带着嗜血的冷意,“天芜国传说中保家卫国惩奸除恶的玄虎军,何时竟成了这等模样。”
“哪儿来的小子敢大放厥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活得不耐烦了?”有人喊道,“难不成就是你小子杀了那两个人?”
季濯没说话,只抬眼扫视了一圈,原本缩在墙角的几个小厮也纷纷冲进堂中,与玄虎军缠斗在一起。暗青色的身影在一众银黑色衣袍之间穿行,身形诡谲。
刀光剑影之间,怒吼和尖叫充斥在原本的香帐暖室之中,本是温柔乡,却成了人间地狱。
“濯儿!别打了!快走!”眼见几个伙计已倒下,不少无辜女子受灾,那凤眼女子冲正与几人缠斗在一起的季濯呼喊,一面抬手取出腰间的软剑,袭向季濯背后的一个官兵。
等季濯解决完三人转头一看,那一幕几乎让他目眦欲裂,“阿姐!”
一刀解决了那刚刚拔出刀正洋洋得意的士兵,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女人,一双手捂着也止不住那流动的鲜血,却是季濯下意识的反应,“阿姐,没事,疼不疼,阿姐。”
“没事,阿姐不疼。濯儿,阿姐怕是活不了了,你要记住,祖训,快,祖训最后一条是什么!”女人几乎只剩了气音,身上两处血窟窿源源不断流着鲜血,原先的丝帛轻纱几乎被浸透。
“快说!”秀长的凤眼大睁,死死盯着颤抖着说不出话的男子。
季濯死死咬牙,垂眸挤出低沉的几字,“若是为君者不贤,后继者无能,可,重整局势,取而代之。”
听到那最后一句话,凤眼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原本撑着的一口气当即散了,瞬间人灰败下来,“濯儿,成大器者,必要学会舍弃......”
季濯抱着那失了生气的女子绵软的身体,背脊佝偻着,只垂着眸,耳畔的嘶吼和兵刃相接都渐渐淡去,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仿佛有什么从心中消散了,又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量。
耳畔似乎有一剑刃破空的声音,随即是一声怒喝,有些雌雄莫辩的少年音在堂中响起,“困兽阵?你知道这阵是谁设计的吗?用它来困我?”
随即是铮铮剑鸣,利刃捅穿身体的闷响,铁链和金属相接的声响,还有一声闷哼。
“我设下这阵的时候八岁,你们练了这几年?竟这般错漏。”颜昭面无表情将铁爪从自己肩上摘下,丝毫不在意那尖端上的鲜血,看着手中被铁链缠绕的剑,轻哧一声,右手送开原本拽得紧紧和数十人僵持着的剑,十几人顿时失了力不自觉松散开。刚回神,那黑衣男子已迅速掠至最近一个士兵身边,一个手刃下去,另一手握住刀背,右脚用力踹出,士兵已连着身后一人一起退出去好远。
接连几刀挥砍上去,手上的血已黏滑得她握不住,只能两只手同时握紧,大开大合,连斩了四五人又夺了一把剑,这才略有些余地,叹了句,“还是剑好啊,剑有两刃,刀就一面。”
季濯终于反应过来,堂内已横了二十来具尸体,青楼众人早关了门守在门口,似乎是颜昭的吩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人已将七八人都撂倒,此刻正和剩余五人缠斗在一起。
他拾起手边的刀,和颜昭联手,三下两下解决了那些人,暗青色的衣袍早已成了暗红色。而一身黑衣的人扶着剑一屁股坐了下来喘气,与困兽阵缠斗最费工夫,身上背着铁链和一群人僵持许久,费的不止是心神也是体力。又是一手的血污,就连白皙的脸颊上也溅上了一串血迹,给这人添了些许妖孽冷煞。
季濯从怀里取出一个帕子,跪在颜昭面前,给她擦手,颜昭头也没抬,看着正在被绢布□□的手,由着他用力的擦,擦得她觉得自己掌纹都快没了。
“怎么不在家里等着反而过来了?”
“猫饿了。”
“那小猫想吃什么?”
“猫想要每天都有人喂就可以了。”
最后一句轻飘飘落下,季濯手微震,没敢抬头,将绢布细细从五指峰里也擦过,低声应道:“好。”
“此处不宜久留,这些是你的人吧?你来善后。”颜昭放下了剑,接过绢布,动作间牵动了右肩的伤,眉毛略皱了皱,到底没吭声。
可季濯却清楚看见了,这才发觉那黑色衣袍,不止掩盖了其他人的血液,也掩盖了这人自己的伤口,细密的自责和无力席卷了这个原本每日都含着不羁洒脱笑意的男子,从这一刻起,他才发现自己所逃避的,远比从前所想的沉重得多。
颜昭不说,季濯也没提,现在最要紧的是善后,没有比人去楼空更好的了。季家势力在暗处,只暴露一个,处理干净,才不会被顺藤摸瓜。一把大火,将一切都烧尽了,季濯似乎什么都没带走,他的姐姐也永远留在了楼内,和滔天大火一起,烧成了灰烬。
有的东西会被大火泯灭,有的重负却被大火固在人的肩头。
“疼吗?”季濯隔着屏风问道。
里面只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片刻才有带着些散漫恼怒的声音传来,“没事,我自己想出来的东西,我自己受着。”
“小祖宗,你又生什么气呢?”季濯察觉到那一分躁意,软着声音问道。
“没事,这个布,难缠,”颜昭咬着纱布一头含糊道。
季濯转了两步,到底不放心,喊了声,“我进来啦?”
颜昭没来得及回应,便见人走了进来,所幸只脱了一只袖子,季濯垂着头走进屋子里,“别骂人,我就知道你弄不好,帮你上好药,不然回头赶路发炎了找不到大夫。”
见她没反对,季濯便继续走了两步到了人跟前。低头看她,这人便吐出了嘴里叼着的纱布,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原本就跪坐在床上,自下往上看,显得眼睛圆溜溜的,跟猫儿也没什么区别了。季濯觉得好笑,抿着唇拿了那桌上的伤药,往那背后一看,几个血窟窿只是胡乱擦过,压根没涂上什么药,想也是她够不到,赶紧拿了帕子沾了清水略擦净了,又小心洒上药粉,拿了纱布仔仔细细裹好。
不知怎的,一瞬间又有了些极熟悉的感觉,仿佛从前也这样为眼前的人治过伤一般。可明明先前是没有的,颜昭这个公主,要不是此番出逃,上哪受的伤呢。
季濯认真将纱布的结打好,这才注意到那曾惊鸿一瞥的锁骨和肩颈,而松散的衣襟之下,除却自己为她系的纱布,还有一层裹得极紧的白布露出一角。如果是颜昭,那么从此以后她永远都不能再摘下这一层布。
“颜昭......”他下意识捏住她一侧完好的肩,“你,渴望过自由吗?”
颜昭看着眼前的男子,曾经的嬉笑风流终于同那大火一同焚烧殆尽,一双本该潋滟多情的凤眸中只有迷茫不安。一如几天前的她。
“季濯,你记得我从前最喜欢的一句诗吗?”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季濯眼神清明几分,颜昭曾经向往的江湖历险,洒脱自在,如同曾经的自己一样。
“可我是一个公主。”颜昭拉上一侧肩上的衣服,并不避讳季濯,重新整理好衣装。“是天芜国的公主,哪怕这国家已经烂透了,总也有在烂泥里开着花挣扎着努力生活的人,就好像再黑的夜里也有星星一样,总会有些亮光的,而我要为那些微弱的光亮争一争。”
至死守护着颜昭的侍女,偷偷放颜昭走的总管,只是萍水相逢却无微不至照料颜昭的季濯,仅仅是这些光亮,她就有了活下却的勇气。
“大局如此,我们早已身在局中,季濯,我们,该回京了。”颜昭恢复了上位者惯有的威势,嗓音也沉郁了些。
“颜昭,我们是谋逆,于你或许还是弑父。”季濯盯紧了眼前狷狂于世之人。
“他从未当过我一天的父亲,弑父,又如何?”颜昭毫不示弱地看向季濯,“宫中之人,何来良善之辈。”
季濯忽而低头笑了,“好,好。他确不配做你父亲。”
两人起身收了些东西准备离开,颜昭忽而看向漆黑的夜空,“还有时间吗?”
“也许有,去哪?”
“想看一看海上的日出。”
“青城近海,或许赶得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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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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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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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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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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