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嗜血的模样,仿佛他是永生的王。那些卑微的怯懦的残暴的,都该臣服在他脚下。
恐惧,无声蔓延。他没有回应,只是收了伞。侧过身,没有看她的神色。妖终究是妖,就算她如今,不过是个稚嫩的孩子。
或许该想办法把她丢出去,这样才清净。走了好远,他才回头看了那姑娘一眼。她垂着头,眼神迷茫,手不安的垂在腰侧,像是遇到了巨大的困惑。
迟疑了?那就自己滚。东风加快了步子,像是要甩了谁。凌波方才确实在神游,她想要是有一天她杀了人,做了恶。他会不会也这样冷漠。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纵容了自己这么久。他啊,就是嘴硬。猛一抬头,眼前的人竟然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凌波慌慌张张的追上去,攀了他的手臂,柔顺的把他身子压低了些。他眉头还皱着,面色有些阴沉。
她面上的惊恐还没散去,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被他欺负了。
“你别走那么快嘛,我都追不上了。你看,脚都肿了。”她扁着唇,眼睛盈盈的一层水雾,可怜极了。
“上来,我带你回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等他意识到她趴上自己厚实的背。就有些后悔。
他是疯了才把自己的背交给一只妖,可他步子越来越慢,直到后面的人闭上好看的眼睛。呼吸慢慢均匀。www.xiumb.com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像她的人一样琢磨不透。他轻轻的推门,温柔的把人放到柔软的榻上。
她的身子很瘦弱,大概是没有好好养,不像别的妖精那样白皙精致。不过她的容貌,其实也算是万里挑一。
这会儿安静的样子,很是讨喜。他见过她很多的样子,清冷的飘逸的安静的粘人的,唯独最后一种,他虽厌恶,可每每她换了神情,又抓心挠肝的难过。
鬼知道中了什么邪。
她最近,越来越喜欢跟着自己了。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还是另有所图。
凌波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满室的馨香。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那些花,开的正好。整个屋子粉若云霞,颇为梦幻。
她何时换了个房间,东风的住处,一向简单。除了桌椅,就只剩一盏孤零零的香炉,无趣的很。
她是魇兽,可变换梦境,但大佬在上不敢造次。所以她从未提过多余的要求。
本以为上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可不想还有重逢。不过这样也好,她从前不知何为喜欢,可这个人,就是她的喜欢。
“喜欢吗?”身后是温柔的声音,清风拂面,声声入耳。她迟钝的回头,看见那一袭白衣,如天上谪仙。
他唇角含笑,手上拖着玉色的盏,上面放着好吃的芙蓉花糕。
“阿凌,醒了,来尝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做,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的神色压抑,似乎有些不安。
是怕自己太得意?凌波笑了起来,害羞的他,倒是难得的局促。他平时正经惯了,不是捉妖就是除魔。
这青涩的神态,更令人倾心。阿凌,他很少这样唤。凌波低眉,望着那精致的糕点。
费了一番心思,入口清甜,他或许是天生的本事,就连糕点都能软了她的心。这样的他,不同,但更让人喜欢。
他会腻在她怀里,和她说好多的故事。从黄昏到月落,直到她困倦的缩成一团,牢牢窝在他怀中。
那温润的男子眉眼变得冷冽,像是尖锐的刀子,一点点撕碎柔情的壳。他的神色晦暗,嘴角流出血痕,那双眼睛空洞着,指甲锋利如刀。
一寸一寸的从她心口划过,“阿凌,救我,”他的声音羸弱苍白,血落下来,滴在她的心头。
她的泪水猝不及防的落下,那一日的美好,被惊恐所圈禁。她被关了起来,漆黑的冰冷的寻不到出口的白雾里,迷失。
她想这是一个骗局,可她知道还想进来,赌那个人的心。他会不会发现她突然不见,会不会来救她。
心魔,她从前听族里的长辈说过。若是闯不过,就会永远沉沦在心魔里。不过那个人,肯定不会这样宠她,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会来安慰她。
昏暗的牢房里,她蜷缩着身子,望着天顶上偶尔透出的光,数着日子。已经第三日了,那个替身又要来折磨她了。
她从未想过,她的心魔,会是那个人。她的爱意被剥离出来践踏,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这是假的,他不会对她残忍。
毕竟她才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的妖。可以和他撒娇,和他生气,和他冷战的特别的人。
依旧是白衣翩翩,他眉眼冷冽如霜。“阿凌,救我,我好难过。”他的心脏上入骨的伤,血肉斑驳,那里安放着一缕孤魂。
应该是个艳魂,我见犹怜的琵琶女,如果不是那一口阴森森的獠牙,就连凌波都忍不住会怜惜。
人,是个奇怪的东西。那艳魂执着不肯离去,惦记上了美色。她哪里知道,那男人,比鬼还可怕。
凌波冷淡的看着,她心口有点痛,但也还能呼吸。她不知道自己介意什么,只是看着那女鬼的时候觉得如果有把刀,她想切碎那个妖孽。
明晃晃的刀落在手上的时候,她看着那冷漠的人,轻轻吐出几个让她难过的字眼。
“杀了她,杀了我,你还能忍吗?他的骨血里,是别的女人。他是你的,是你的,”邪恶叫嚣,她耳边层层叠叠的呼啸,永无止境。
那把刀蠢蠢欲动,眼前血腥一片,她颤抖着抬手,想要结束这所有的噩梦。杀了他们,才能解脱。她的唇角勾起可怕的弧度,那双眼睛浸了寒霜,比冬日的雪还要冷上百倍。
她需要杀戮,才能平复那怨毒。妖孽,不该活着,捉妖师,注定死亡。他们是天敌,没什么值得怜悯。
刀缓缓落下,她的神色一寸一寸冷透。然而四周寂静如初,她听不到血落的声音。一双干净的手穿透迷雾,将她小心的抱起。
要是他死了,她也不能活。她方才浑浑噩噩的,竟越发认清了自己。她所有的迁就,原来是一场无底的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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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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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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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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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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