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的嫡女,何时落魄至此,而他一个当家人,竟一无所知,百年之后,自己要如何和九泉之下的锦绣交待!
赵秀见魏成光面色不爽,忙讪讪笑着道:“东西送与夏姨娘了,自然是任凭处置,只是央儿今日怎么打扮得如此素净,前几日置的窄袖流仙裙呢?”
贱蹄子,明明知道要来给老爷请安还打扮成这样,这不是成心陷害自己么,明明前几天刚给她置办了一套窄袖流仙裙!只是老爷平日里总是懒得看魏央,怎么今日对她如此上心,定是夏菡那贱人说了什么!
魏央抿紧了唇角,怯懦道:“来见父亲本该穿好一些,只是……只是央儿想着父亲是一家人,不会在意这些虚的,且央儿的窄袖流仙裙昨日弄脏了,正想着洗完收起来等着下次出门穿……这才……还望父亲姨娘莫要见怪。”
赵秀,你的确是给我制了新衣打了首饰,一件新衣一件首饰,比不上你女儿的一丁一点,你女儿占了我的位分,前世我不在乎,不代表我这一世还不在乎,拿了我魏央的东西,我折了你们的手也要拿回来!
魏成光怒极,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就是你给我管的后院?我魏府二小姐还需要把裙子收起来等着出门穿?我看你这掌家之位也可以让贤了!好好管管你的女儿是正经,别越过了自己的身份去!”
魏倾一早上被魏成光骂了好几次,从前都是父母手心宝的她哪里忍受的住,含着泪委屈地指着魏央道:“父亲怎么只知道骂我和娘,娘也不是没给魏央制新衣衫,是她自己不穿!”
“她要是有好几套会不像你这样换着穿?魏央?那是你妹妹!娘?是谁把你教的这样没有规矩,你娘只有故去的苏锦绣,赵秀怎么当得起你一声娘!”魏成光怒极,一时间口不择言,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依着规矩魏倾虽然是赵秀亲生,却也的确只能称她一声“姨娘”,只是这些年来赵秀执掌后院,慢慢把自己当成一家主母看待,魏成光也是懒得管,只不闹出大乱子也就由着他们去了,只是今日刚纳入府的佳人在场,便出了这起子乌烟瘴气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不恼火。
不过让魏央惊讶的是,魏成光心里,竟也还想着苏锦绣,那个曾为了他抛弃整个苏府的女人,他对不起她……魏央垂下眼睑,眸子里尽是不甘,若魏成光多护着苏锦绣几分,想来今时今日里坐在这里的就不会是赵秀了,而她魏央,又何至于被庶出的姐姐踩在脚底,失了后位和夫君,到头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一时间众人无言,魏成光气得手指发抖说不话来,夏菡执起一杯茶,慢慢给魏成光顺着气,“赵姨娘兴许只是一时疏忽了,老爷不必如此生气,妾身那里还有几支成色不错的钗子,若二小姐不嫌弃,便赠予二小姐了。”
魏央倒是没想到夏菡如此聪明,而且也愿意帮着她,有几分惊讶地望向夏菡,见她仍旧温婉地笑着,仿佛刚才所说皆是她心中所想,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她爱魏成光,怕家宅不宁。
“央儿先在此谢过,只是央儿怎么能要姨娘的体己,是姨娘折煞央儿了。”虽是心下疑惑,魏央还是依礼道了谢。
被佳人的葱尖玉指抚摸一番魏成光的火也消了大半,余怒未消地说了句:“回头给二小姐制几条时下流行的裙子,再去凤凰居打五套头面,好歹也是我魏府嫡女,这样子像什么!”
“老爷教训的是,妾身省得了。”赵秀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能将魏央拆骨入腹,却还是只能垂首道。
“罢了,我也累了,都散了吧,今日张氏和魏岚也没来请安,想来是张氏身子又不好了,我一会儿去看看,你也去库里拿些药材送去。”魏成光揉着额角,连看赵秀一眼都不曾,只是懒懒地说道。
“妾身省得。”赵秀应下便携着魏倾福身退下,魏央也没有久坐,同魏成光和夏菡一起去看了看张姨娘,寒暄了几句便告了退带着春晓回了住处。
七月流火,正是天气顶闷热的时候,许是前世烈火焚身的滋味太过难熬,重生之后魏央便极是畏热,开着窗子也是一身的汗,左右睡不着,魏央索性就起身倒了一杯茶思索起白日的事情来。
前世自己被赵秀和魏倾制的死死的,听得她们的挑拨不与魏成光亲近,为人苛刻,脾气暴躁,府中上下都不喜欢自己,当时自己对夏菡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夏菡倒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自己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魏成光带回的一个受了一阵子的女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惹怒了魏成光,就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
自己今世重生,想要改变的东西太多太难,若是夏菡可堪为一个助力,自己也不介意同她合作,况且瞧着今日景象,夏菡也愿意帮衬自己一二,更重要的是,夏菡有这个能力。
魏央托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突然闻见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魏央警觉地直起身来,却被一个破窗而入的人捂住了口鼻。
冀镡?魏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前世的镇南世子,后来的镇南王爷,后来被冀璟忌惮,早早就暗害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冀镡见是魏央也是惊讶,并未看出魏央眼神中的熟络,气息不稳地低声道:“在下被人追杀,还望魏小姐一救。”
本来只是慌不择路,却未成想遇见这个小丫头,不知为什么,冀镡总觉得,她会帮这个忙。
果不其然,魏央点点头,冀镡便松开手,想要往衣橱里去,却被魏央一把抓住,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冀镡焦急而疑惑地看着魏央,魏央来不及解释,拉开下风向的窗子,冀镡立即心神领会,双手扒住窗台吊在窗外,顺便计算着这二楼的高度,若是自己不用轻功摔下去以何姿势受伤最轻。
魏央将窗子掩上,脚步声已到门外,只听得一个粗重的男声敲了敲门道:“不知屋内的小姐,可见到了一个刺客?”
“不曾,”魏央的声音里含了几丝惊慌,“你们是做什么的?”.
“在下公务在身,还请小姐速速穿戴好,让在下进去一查。”那男人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仍旧在门外道。
“我已经歇下了,你们是哪家的侍卫如此不懂规矩,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一大家女子的闺房怎么由得你们随便进!”魏央一边说着,一边摸索起自己的衣衫。
“还望姑娘体恤一二,在下一会儿便会进去搜查。”
魏央穿好衣衫,“腾”地一声打开了门,拂袖道:“不知你们是哪家的侍卫,竟如此不知礼数,查刺客查到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子闺房中来,查啊,你们不是要查!”
魏央气愤地走进屋中,“砰”地一声拉开衣橱的门,又将上的被子扫落在地,四下里踢了一番才气喘吁吁地擦了擦汗靠在窗台处吹风,仍旧气鼓鼓地道:“不知阁下还有什么地方要查?”
来者扫视一番,见的确是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才拱了手道:“是在下失礼,扰了小姐清梦,还望小姐见谅。”说罢,便带着人离开了。
听得脚步声远了,魏央才将冀镡拉了上来,在窗外吹了这会子的风,冀镡的脸色更加苍白,靠在魏央身上挪到了桌子边坐下。
“谢二小姐搭救,来日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必不遗余力。”冀镡薄唇苍白,有气无力道。
魏央哧笑一声,为冀镡倒了一杯茶,“公子这话说的便没有诚意了,公子知晓我是魏府二小姐,我却不知公子是谁,若来日里真有求得公子之事,又怎么找公子呢?”
冀镡被魏央逗笑,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落下拿起那杯茶,饮了一口缓了缓气息方道:“在下镇南王府世子,冀镡,谢过二小姐救命之恩,来日若二小姐有用得到镡的地方,伤天害理之事也决不推辞。”
不说上刀山下油锅,却说伤天害理也不推辞,这温润公子并不如传言之中一般温润,许出的诺言倒当真比常人更有力度,当年能被元康帝忌惮的人,想来并不只是一个温文如玉的翩翩公子那么简单吧。
“世子倒是和常人不同,只我一个深闺女子,有何伤天害理之事可做呢?”魏央歪着头,眸中星光闪动,真的像是那极为普通的纯良大家小姐一般,只是冀镡没有忘记初见是她望向自家姨娘和姐姐时眸中掩不住的憎恨,他不知道,一个如她所言的深闺女子,怎么来的这样的深仇大恨。
“镡不过表明心意,二小姐总有用得镡的那一日,还望二小姐莫要犹豫,只管吩咐。”冀镡温柔一笑,纵使面色苍白也黯淡了打进来的月光。
明月佳人翩翩公子,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时光。
“我省得了,还望世子日后多多帮衬。”魏央不再多言,正了神色应下。
自己前世和冀镡的交集并不多,只知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引得晋阳众小姐为其倾心,可一般的凡物俗人皆入不了他的眼,不知寒了多少为他不嫁的女子的心,前世甚至有人言,纵得千金修妆奁,不如世子手拂面。
今生自己别无所求,只愿魏倾赵秀冀璟三人不得善终,若能与冀镡结交,也是个不错的助力。
“这是自然,另镡还有一事相求,今日之事,还望二小姐莫要说出去才好。”冀镡面色苍白,玉指轻叩桌面,没得让人觉得心头一紧。
魏央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压迫一般,只轻轻一笑道:“世子许了魏央这样大的好处,魏央怎会将此事告知于别人,世子尽可放心就是。”
魏央没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将闺名漏了出去,冀镡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魏央,未央,七月未央,繁花如锦,果真是个好名字。
只是这身上的戾气……冀镡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愿她可以安好吧……
冀镡略坐了一会儿,忖度着搜查的人应该离开了魏府也就同魏央告了别,魏央见冀镡离开便阖上门褪了衣,本以为自己会无眠,却未成想是自重生后从未有过的无梦好眠。
夏菡,冀镡,今生她不光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同时改变两个人的命运,不过就算自己入了地狱,也会先咬着那三人不放,拼得魂飞魄散也要搏上一搏!
七夕是个大节日,晋阳城的欢闹可以一直延续至七月末,许多大家也会开个宴席,赏花避暑,顺带着让彼此的儿女熟络一下。
魏央遣人打听了多日,方知今日苏府并无宴席,这才去求得了魏成光,往苏府一去。
魏成光略有犹豫,当年苏锦绣为了嫁给他同苏府断了关系,两家多年不曾往来,只是在苏锦绣刚去的时候起过要接魏央过去住的心思,奈何魏央与苏府毫不亲近,苏府也就不再同魏家有纠葛。
魏央怎会不知魏成光心中所想,抬袖搵泪道:“从前是央儿不懂事,才会与外祖父不亲近,母亲虽与外祖父不再联系,想来内心里也是记挂着的,昨夜魏央梦见母亲,母亲还是从前模样,哭得甚是伤心,央儿想,魏府与苏府本是亲戚,何苦端着不肯来往,央儿还是个孩子,便是跌了面儿也要求得父亲允央儿去见一见外祖父。”
这便是给足了魏成光面子,魏成光也乐得顺着台阶下来,忙令管库包了些礼品,又给魏央派了辆马车,好生叮嘱了她一番。
马车已在苏府门前停靠,许是近乡情更怯,一路上都呼吸平稳的魏央却陡然间攥着绣帕不知如何是好,深呼吸了几番平稳了气息方才同春晓道:“去敲门,就说苏大小姐之女拜访。”
应门的人皱了皱眉头,刚想回一句什么苏大小姐,苏家哪里有大小姐,却是灵台忽然清明,苏大小姐,苏家可不就苏锦绣一个故去的小姐,那马车上之人……
应门的人一忖度,拱了手道:“奴才得进去通报一声,还请小姐稍等片刻。”
魏央在马车上出了一身的汗,细密的汗珠凝在脸上也顾不得去擦,只听得苏府大门一声响动,一把浑厚的男声掺着惊喜道:“可是央儿来了?”
魏央鼻尖一酸,紧咬着下唇不叫自己哭出来,前世自己是为了冀璟才与苏家交好,今世又是为了报复冀璟提前上了苏府的门,可是大舅舅一如从前,连话语都未变。
魏央撩起马车的帘子,扶着春晓的手跳下马车,终究是在那张熟悉的脸前控制不住情绪,含着哭腔叫了句:“舅舅。”
“哎,”纵然是驰骋沙场的将军,苏梓椋还是在长相酷似小妹的魏央面前红了眼睛,“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过来了,舅舅也好派人去接你。”
如同从未有过间隙和隔阂,苏梓椋的话语又叫魏央忍不住哭了出来,“劳舅舅挂心,从前皆是魏央不对,不懂得舅舅和外祖父的心,还望舅舅莫要生气。”
“说什么呢,”苏梓椋拍了拍魏央的肩,揽着她往府里去,“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快进去吧,你外祖父听说你来了,高兴得不得了呢。”m.xiumb.com
魏央进了大厅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长相威严的老者端坐于正座之上,魏央忙跪下磕了头道:“不孝外孙女魏央来看外祖父了。”
饶是苏安国心中有再多的气,这一刻也怨不起来了,起身扶起魏央,一生戎马的苏老将军虽是没有痛哭流涕,颤抖着的手腕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百感交集,“回来了……回来就好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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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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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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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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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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