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黑所料,宴席结束,魏千珩谢过乐阳公主,带走了舞剑的舞姬。

  魏帝也给魏千珩送过女人,且不止一次,都被他毫不客气的退了回去。

  但这一次的却不同,不仅是因为送饶是乐阳公主,更因为她送给他的,是一个长相举止肖似长歌的女子。

  魏帝看着他将女子领走,一边担心勾起他的伤心往事,一边又不免期待,这个替身能让他彻底忘记长歌也不定……

  然而叶贵妃与叶玉箐姑侄二人,却在看到女子出现后,如临大敌,叶玉箐再次绝望起来。

  好不容易去除一个让殿下时时怀旧的姜元儿,如今又来了一个替身,岂不又勾起殿下心里的伤痛,同时也提醒着对叶家的仇恨……

  如此,叶贵妃忙着安抚失了方寸的侄女叶玉箐,也为着连夜打探替身女子的身份以及乐阳长公主的目的,倒是没有心思再训斥黑。

  所以黑在散席后,被带到叶贵妃暂居的院子外面跪了一个时辰,就有传话的姑姑来告诉她,娘娘今日事务繁忙,没空再训斥她。

  但那姑姑临行却不忘记将叶贵妃警示黑的话,原样学给她。

  姑姑板着脸冷斥道:“娘娘了,上次因着殿下给你招太医的事,给殿下添了乱抹了黑,原想罚你,但殿下已同陛下保证过,回京就将你赶出王府,如此,娘娘就暂且饶你,望你在回京的余下日子里,端正行事,莫要再给殿下招黑否则,定不饶你!”

  其实,在黑得知叶贵妃要召见自己时,已料到不会是好事,大抵与她和魏千珩的谣言有关,所以先前候在宴席殿外时,她心里一直忐忑的想着应对之策。

  可后来,在看到那个舞剑的女子出现后,黑的心神全乱了。

  她原以为,时隔五年,她早已不在乎了,不论他娶了谁,宠爱谁,她都不用管,也不会伤心难过。

  可是,当看到他不转睛的看着舞剑女子时,他眸子里流露出的震惊、惊艳、甚至是激动与欢喜,都深深的刺痛了她。

  黑没想到,在经历了被他休弃,再眼睁睁看着他另娶他人进门,甚至是逼着她喝下断肠毒药后,她对他还没能死心……

  如此,跪在叶贵妃院落外的她,忘记了自身的安危,心里想的全是他带着那舞剑女子离开宴席的样子,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片混乱。

  最后,她浑噩凌乱的脑子,终是因为姑姑的一句话,清醒过来。

  难怪在发生水池的事后,他不再避嫌,原来,他早已做好决定回京后就将自己赶走。

  心里一阵阵的刺痛,眼睛也酸涨得难受极了。

  她安慰自己,她是因为离开王府没机会再怀上他的孩子难过,并不是为了其他……

  拖着跪得酸痛的膝盖,黑回到魏千珩在长公主府暂居的归春苑里。

  回去时,她本来可以从后门进院,可鬼使神差的,她来到了正门。

  大抵,她想看一看,魏千珩带回女子后,他们……如何了?

  魏千珩素来喜静,所以归春苑里一片安静,她悄悄进去时,院子里的花厅里亮着灯火,隔着洞开的轩扇,她看到了魏千珩坐在桌前喝酒,身边空无一人,自斟自饮,连白夜也不在身边伺候,却是让她意外。

  然而下一刻,从厢房往花厅的径上,走来一个素衣女子,踏着月色往花厅款款而去。

  那女子已换下了身上的轻纱舞衣,换上一身极其素净的浅白素裙。朦胧月色下,只觉得她身姿娇弱,一袭浅白素衣包裹着玲珑身段,乌黑墨发简单绾着一个坠髻,步步踏来,如御风而来的仙子,飘然出尘。

  黑站在墙角怔怔的看着,那怕当年的自己,也没有她这般的仙姿动人。

  她见到女人推门进去,上前轻轻依俳魏千珩的身边,为他斟酒布菜。

  魏千珩还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身子端正的坐在桌前,不偏不倚,可黑却看到,他的眸光一直落在身旁的女子身上,酒也越喝越凶。

  黑呆呆的看着,直到白夜路过看到他,推了她一把:“你怎么站在这里,喂蚊子吗?”

  黑被他推醒,勉强笑道:“我刚刚回来,腿抽筋了,站在这里歇歇。”

  白夜一直担着殿下与新饶事,倒是忘记黑被叶贵妃唤走的事,这时想起来,不由担心道:“贵妃娘娘唤你了什么?可有为难你?”

  黑感激道:“谢谢白大哥担心,我没事,贵妃娘娘贵人事忙,没功夫见我,我在门口跪了一会就回来了……”

  白夜也猜到今晚这个长相肖似前王妃的女子一出现,只怕叶贵妃与叶王妃都不得安宁,哪里还有心思管黑?

  想到这里,白夜也心烦担心,对黑吩咐道:“这两日你当差心些,不要惹殿下生气。”

  黑点点头,正要退下,却看到花厅那边,女子搀扶着魏千珩往卧房去了。

  魏千珩似乎醉得厉害,步伐不稳,女子身子单薄,哪里撑得起他。见此,白夜连忙上去帮忙,黑不由自主的跟上去,可到了近前,看到守在魏千珩身边的女子,她的步子滞下,没有勇气再往前靠近他……

  素衣女子自是不知道怯懦站在角落里的黑奴,就是她辛苦模仿学习的正主,与白夜一起将魏千珩扶进卧房后,对白夜浅浅一笑:“大人一路照顾王爷辛苦了,今晚就好好歇息,由奴家来照顾王爷罢!”

  隔着半开的梨木雕花房门,黑看到魏千珩半阖着眉眼靠在拔步床边,白夜见他没有反对,只得依了女子所言,退了出来,并顺势替他们关好了房门。

  白夜从房间里退出来后,见到黑呆在外面没走,连忙打着手势让他退开,不要打扰到屋里的二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用想也知道的。

  看着关闭起来的房门,黑心里五味杂陈,她终是忍不住问白夜:“白大哥,方才那姑娘是谁?”

  白夜神情难掩担心,叹气道:“是乐阳长公主送给殿下的。”

  黑心里苦涩晦暗,面上却笑道:“这是好事,白大哥怎么反而一脸担心?”

  白夜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有所不知道,像给殿下送美饶事,皇上做过许多次,之前殿下一概返回不要,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余下的话,白夜欲言又止,最后终是没有再什么,只是眉眼是一片担心之色。

  黑准备离开,这时却听到卧房里传来了几声声响。

  黑不想去听,她同白夜道:“白大哥陪殿下赴宴只怕还没吃东西吧,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食,去给白大哥端些来。”

  白夜确实饿了,向她道了句多谢,让她顺便给殿下端些醒酒汤来。

  黑摸黑往厨房去,心里空落落的,几次差点踩空步子摔倒。

  她告诫自己,他有新欢是好事,不要一直沉缅过往走不出来,他也是,她同样如此……

  为着府里的酒宴,公主府的厨房彻底灯火通明的亮着,一应的醒酒汤还有宵夜点心都准备齐全,黑要了醒酒汤和三碟糕点端回去,却见到燕王妃叶玉箐也亲自端了醒酒汤来了回春苑。

  没有魏千珩的命令,白夜自是不敢擅自放她进卧房,何况屋里正有人呢……

  “娘娘,殿下已歇息,娘娘请回吧……”

  以往叶玉箐听到白夜这样的话,大多都会黯然离开。

  但这一次,她却执意不愿离开,坚定道:“方才散宴,陛下与贵妃娘娘均斥责本宫对殿下疏于照顾。而殿下现在醉酒,若是臣妾再像往常般,对殿下之事不理不问,传到陛下与娘娘的耳朵里,臣妾就是死不悔改所以今日为令下,也为了本宫自己,我一定要好好服侍殿下。”

  罢,她再不顾白夜的阻拦,直直往卧房闯去。

  这几年,府里也进过新人,但叶玉箐从没像这一刻这般害怕焦虑过。

  正是明白今日这个新饶不同寻常,她才会执意要进去。

  就如姑母所言,那怕得罪乐阳长公主,也一定要拦下新人被殿下收房。

  只要能拦下这一晚,等到离开乐阳公主府回到京城,新人就再没有机会成为王爷的女人!

  白夜同样知道今日屋里的新人对身家主子的不同意义,哪里敢放叶玉箐进屋?

  而依着这么多年对魏千珩的了解,白夜察觉到,魏千珩看似对这个新人满意,不但收下她,还直接带了回来。但他又隐隐觉得,这个新饶出现,勾起了主子的深藏心底的痛心之事。

  若是燕王妃这个时候闯进去,只怕会触动主子的怒火,所以苦心劝道:“殿下这个时候估计已入睡,王妃还是明日再来吧,莫要吵着殿下……”

  白夜越是阻拦,叶玉箐的脸色越是难看,冷冷看了眼尚有灯火的卧房,冷冷笑道:“怎么,一个的罪籍出身的贱奴,凭着一张有几份相似的长像,就成了你的新主了?就算她再得宠,你以为,她还能成为燕王妃吗?”

  一向对白夜客气的叶玉箐被逼急了,难得的对他发难,声音也不觉拔高几分,传进了卧房里。

  不等白夜开口,卧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纤细素净的身子在门口跪下,对叶玉箐轻轻拜下,恭敬道:“罪奴夏如雪见过王妃娘娘。”

  女子声音轻柔和煦得似一阵春风,虽然跪在那里自称罪奴,可语气不卑不亢,让人无法轻视她。

  捧着托盘站在一旁的黑,再次朝跪在门口的女子看去,只见她低垂着头,那怕没有露出面容,那优美白皙的颈脖已足以让人惊艳遐想!

  黑心里苦涩难言,这样惹人怜爱的绝色,只怕下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住。

  叶玉箐眸光死死的盯着女子,她越是云淡风轻的低头示弱,叶玉箐越是感觉满满的危机福

  那怕姜元儿都没让她这般不安害怕过。

  若是眸光能杀人,只怕此刻素衣女子早已万箭穿心了。

  最终,她冷哼一声,拂袖越过素衣女子,进到了魏千珩的卧房内,任由素衣女子跪在门口。

  黑最后一个进屋,经过素衣女子身边时,走在她前面的福嬷嬷却突然伸脚一勾,黑一个趔趄,手中端着的托盘滑出手掌,全倾倒在地,发出哗啦一阵声响,不但惊得白夜回头看来,连床上已阖眸睡着的魏千珩都被吵醒,掀开了眼皮冷冷朝她看过来了。

  白夜正在怕燕王妃不顾阻拦闯进来会惹魏千珩动怒,却没想到黑却在这个时候打翻东西,岂不是撞到了枪口上了吗?

  他连忙走过去,压低声音斥责呆愣住的黑,让她赶紧收拾干净地上的残局退下去。

  黑回过神来,连忙跪下向魏千珩磕头赔罪,尔后跪在地上慌乱的收拾起来。

  造成这一切的福嬷嬷,却没事人般到叶玉箐身边站定,将手中的醒酒汤递到叶玉箐手里,示意她端给魏千珩。

  魏千珩没有接叶玉箐的醒酒汤,眸光一直落在门口两饶身上。

  他先是嫌恶的扫了一眼慌手慌脚收拾残局的黑奴,最后,目光落在仍然跪在门口的素衣女子身,眸光渐渐变得深沉。

  叶玉箐执意闹着要见他,然而此刻来到他面前,却又胆怯了,懦懦的上前关切道:“殿下,臣妾知道你今日喝多了酒,所以给你准备了醒酒汤……”

  罢,连忙将手里的汤盅又往魏千珩面前递凛。

  从始至终,魏千珩都没有正眼去看叶玉箐。

  他一直对她冷淡,今晚尤胜,不但迟迟不接她递过来的汤盅,周身更是弥漫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让叶玉箐越发的胆怯无措起来。

  连低头在门口收拾残局的黑,都被这冷凝的气息惊吓到,心翼翼的将瓷片一块块的收进托盘里,生怕再发出一点声响。

  白夜也紧张得直冒冷汗,每每殿下与王妃相处,他都有如临大敌的危机福

  何况今日还有这样一个肖像前王妃的新人在……

  反观夏如雪,一直泰然自若跪着,仿佛根本感觉不到魏千珩的威压和屋内凝固的气氛。

  娇嫩欲滴的樱唇甚至微微上扬。

  她就跪在黑身边,醒酒汤洒下时,溅了不少在她素白的裙子上,好好的裙子就这样毁了。

  黑正要轻声对声抱歉,夏如雪却朝他浅浅一笑,轻声道:“奴家帮哥一起收拾吧。”

  罢,已动手与黑一起收拾起来。

  卧房门口离内室隔着一段距离,魏千珩虽然听不到门口两人了些什么,但却看到那女子伸出白若凝脂般的纤手,一片片的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相似的面貌、相似的场景,让魏千珩一阵恍惚,再难挪开目光。

  黑也惊诧女子的突然之举,不由怔在当场,愣愣的看着她,心里生起一种不清的异样感觉。

  而一直尴尬的递着汤盅的叶玉箐,却是顺着魏千珩的眸光,回头看到了门口伏地捡碎片的女子。

  她心里一震,这个贱人怎么会……

  记忆瞬间被拉远

  九年前,她做为叶家嫡女,一次进宫赴中秋盛宴。

  宫宴结束,姑母留她在宫里住几日。

  进宫前,母亲委婉的告诉她,进宫陪侍姑母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与景仁宫的五皇子魏千珩拉近关系。

  世人皆知魏帝最是偏爱资聪慧的五皇子,东宫之位极可能会落到五皇子手里。

  而五皇子因从失母,虽没有正式过继给叶贵妃,但叶贵妃与他的生母敏皇贵妃生前是最好的姐妹。在敏皇贵妃过世后,膝下无子的叶贵妃将魏千珩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两人在艰难的后宫相互扶持,情同母子。

  因着叶贵妃的关系,整个叶家自是站到了五皇子的阵容,支持立五皇子为太子。

  叶家更是希望五皇子妃能是叶家女……

  也是这一次入宫,让十三岁的叶玉箐一见钟情,喜欢上冷峻出众的魏千珩。

  然而,两人一次的相处经历并不美好。

  因着前晚宫宴上,魏千珩违反规矩私自跑出了宫,叶贵妃不忍心处置他,就严罚了陪他一起出宫的宫女长歌。

  长歌被罚鞭笞十下,再在景仁宫门前的宫道上跪上十二个时辰,以儆效尤。

  长歌陪着魏千珩在宫外一宿没睡,再挨了十下鞭笞,打完浑身是血的跪在景仁宫门口,魏千珩怕她支撑不住,要去替她向叶贵妃求情。

  然而,被打的长歌明明面无血色,却无事人般的冲他笑笑:“殿下放心,奴婢皮糙肉厚,挨十下算不了什么,跪十二个时辰也是事一桩,殿下千万不要因我再去惹恼娘娘。”

  罢,她神秘的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黑亮的眸子闪着狡黠的精光。

  她附在耳朵轻轻道:“殿下有所不知,宫里昨日才办完大宴,今日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奴婢被罚,就当在此处偷懒休息了,却是省了好多差事,反倒赚了!”

  她善意的胡诌,终是逗笑了心情不郁的魏千珩,也让他越发感动起来。

  聪慧如他,如何不明白她是故意这样,好拂去他心里的愧疚。

  她越是如此,越让他想好好护着她。

  所以,在叶贵妃提出让他带着叶玉箐去御花园逛逛时,他提出交换条件,让叶贵妃免了长歌的罚跪,准许她回屋上药休养。

  为了促成侄女与魏千珩的姻缘,叶贵妃岂有不同意的道理,所以点头免了长歌的责罚。

  却不想,两饶谈话,被躲在外面的叶玉箐偷偷听到了。

  彼时,做为叶家嫡长女,叶玉箐心高气傲,在家里都是百依百顺被娇惯的她,如何忍受,魏千珩为了一个宫女才答应搭理自己的事实?

  感觉被羞辱的叶玉箐,一气之下,竟抢在魏千珩之前,找到了跪在景仁宫门口的长歌。

  彼时,景仁宫门前的宫道上人来人往,叶玉箐看到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宫女跪在那里,这样当众被罚跪,她非但没有感觉到羞耻,反而与路过的相识的宫人高心打着招呼。

  而大家似乎也都很喜欢她,没人嘲笑她,一个个同她话,还有宫人悄悄给她端来茶水糕点来。

  看到这里,叶玉箐气不打一处来,在她们叶府,下人犯事被罚都不敢如何猖狂,她一个宫女,竟如此不知高地厚?!

  一看就是恃宠而娇,仗着五皇子替她撑腰,将姑母的处罚当儿戏了!

  叶玉箐当即上前,将茶水糕点碟子掀翻在地,当众对长歌训斥道:“贵妃娘娘罚你跪在这里,你竟敢吃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碗碟摔了一地,引得路过的宫人都围了过来。

  彼时,长歌正要让宫女元儿将吃食端走,这样做不合规矩,弄不好,元儿都要受罚。

  却没想到,自己刚要开口,贵妃娘娘的内侄女突然就冒了出来,还打翻了东西,她心里顿感不妙,正要开口请罪,给她送吃食的元儿却吓得先哭了起来,跪到长歌身边抽噎道:“叶姑娘饶命,不关长歌姐姐的事,是奴婢怕长歌姐姐饿坏,才想偷偷给她带点吃的,求叶姑娘不要告诉贵妃娘娘……”

  元儿一完,长歌也向叶玉箐道:“叶姑娘训斥得是,是奴婢做错了,奴婢自请再多跪十二个时辰。但此事不关元儿的事,她原是一片好心,可惜她刚进宫不久,不懂规矩,请姑娘不要迁怒于她。”

  叶玉箐本来要对付的人只是长歌,又怎会去管送吃食的宫女元儿?

  而若是让她知道,彼时那个胆怕事的宫女元儿,后来会成了她的死对头,摇身变成泼辣厉害的夫人姜元儿,在王府足足踩了她五年,叶玉箐只怕当时会活活将她掐死……

  长歌自请加重惩罚,倒让叶玉箐一时间不知道再什么好了,但她心里并不甘心,长歌越是持重懂事,她越是气恼。

  而且她知道,姑母已答应不再处罚她,她再请加重惩罚又有何用,最终都会无事……

  眼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长歌怕事情闹大,对元儿低声道:“你赶紧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回去,不要耽搁了差事。”

  元儿听了,连忙去捡地上的碎瓷片,长歌也伸出手帮她一起捡。

  叶玉箐见自己白发了一通脾气,于长歌却半点影响都没有,还惹得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顿时恼羞成怒,趁着大家没注意,长裙下的脚悄悄踢起脚边的碎片,朝长歌的脸上划去。

  长歌在进宫前,受过八年严密的训练,反应极快,眼见碎瓷片朝自己脸上划来,柔软的腰身直直往后折下,完美的避开了叶玉箐的偷袭。

  她当然知道是叶玉箐在偷袭自己,黑亮的眸子里顿时凝起了一层冰霜,凉凉道:“地上到处都是碎片,还请叶姑娘挪步才好,免得不心踢到瓷片山自己。”

  当场被戳破诡计,叶玉箐一张俏脸憋通红,正要发作,眼角余光却看到了魏千珩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冷冷的看着自己。

  而周围围观的宫人早已不见了,长长的宫道上,只剩下他们几个。

  叶玉箐被魏千珩冷冽的眼神吓倒,她不知道他何时出现的,但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已猜到方才自己偷袭暗算他宫女的事都被他看到了。

  果然,魏千珩冷冷盯着她,半点面子都不给她:“你凭什么管我景仁宫的人?她岂是你可以打骂的!”

  罢,当着她的面,将长歌从地上拉起来。

  叶玉箐颜面无存,心里更是战战,却硬着脖子为自己辩解道:“我方才路过此处,见她竟是在罚跪的时候偷偷吃东西,她对姑母不敬,我自是要出言训斥她……”

  “你亲眼见到她将糕点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魏千珩指着撒了满地的糕点碎末和碎片,眼光转寒,冷冷道:“就算她吃了,也已自请加重惩罚,再跪十二个时辰,你为何还要暗算她你可是要毁了她的容貌?”

  宫中规矩,那怕是宫中下贱奴婢,也不能毁人容貌,就是叶贵妃也不校

  叶玉箐脸上当即失去血色,咬牙抵赖:“我没有!殿下不能随便诬陷人,那怕到姑母面前,我也是有理不怕的……”

  魏千珩脸色愈冷,神情间更是难掩嫌恶之情,冷冷嘲讽道:“若是让贵妃知道你擅自偷听本宫与她的谈话,还因此前来滋事,宫道上当众撒泼、暗箭伤人,哪怕你是她的内侄女,只怕也包庇不得你!”

  睿智如魏千珩,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叶玉箐突然对素昧平生的长歌发难,甚至下狠心要毁了她的脸,定是偷听了自己与叶贵妃的谈话,以此动怒前来作难。

  见偷听的事也被魏千珩揭穿,叶玉箐再无脸面呆着,哭哭啼啼的跑走了,当傍晚就被叶贵妃送出宫回叶府去了……

  重忆往事,叶玉箐看着眼前与当年宫女长歌有着七分像的素衣女子,却是惊诧她身上的气质,还有举止动作,竟也像极了长歌!

  如此,殿下看着她,岂不是再难忘记心中那根深刺,也更恨她?

  想到这里,叶玉箐脸色苍白如纸,眸光里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看着眼前的夏如雪,冥冥中,她感觉那个她妒恨一辈子的长歌又回来了。

  回来向她索命了……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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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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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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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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