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嫌少,那片地足足有五亩呢。”

  “房子修得也结实。”

  “对了,我再拨二十斤粮食给你们。”叹了一叹,

  “家里的余粮也不多了,眼看着,可就要断粮了呀。二十斤就不少了。”南山脚下的地,是片荒地,种什么都不成。

  房子倒是有三间,杨兴茂在那么偏远的地方修了那三间房子,也不知是想要干什么。

  “好,写字据吧。”曲小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荒地也罢,弃屋也罢,都是临时的,她既然来了,总能想到生存下去的法子,若把自己饿死在这里,才是个天大的笑话!

  杨兴茂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痛快,心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几十斤粮食三间破屋就打发了。

  他忙命儿子:“吉祥,吉意,别打了!快拿纸笔去!”那三间房子和荒地远离村子,那个地方还有狸猫山猪什么的出没,那些狸猫体型巨大,除了偷鸡摸狗之外,饿极了可是连人都吃的!

  再者,他以后可以摸去那里——他低头瞧着曲小白,虽然一身的泥污,穿得也破破烂烂,可掩饰不住这丫头清秀的眉眼秀挺的身段儿,最重要的,她可还没**呢。

  他那个傻儿子,可不懂什么男女房间事!想想心里就又美了,全忘了曲小白今日的反常。

  可见色令智昏非是虚言。地上扭做一团的兄弟三人终于分开来,一个个鼻青脸肿跟打翻了酱油瓶子似的,杨吉意瘸着腿去拿了纸笔,铺到八仙桌上,曲小白押着杨兴茂走过去,冷声:“写吧。”顿了一顿,补充一句:“粮食我要五十斤。”杨兴茂刚想要反驳几句,她手上的剪子就往他肉里扎:“不写咱们就同归于尽!”写吧。

  五十斤就五十斤。对老杨家来说,五十斤也不算什么大数目。杨兴茂提笔写字据,地上,杨凌还傻傻地坐着,摸着自己胸口掉眼泪,

  “疼……”曲小白瞥了他一眼,

  “乖,别闹,一会儿带你去看大夫。”他倒是提醒了她,

  “给我二两银子,我要带杨凌去看伤。”

  “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呀……”

  “有没有?”剪子已经扎出血来。疼啊,这丫头怎么他妈的那么狠?死过一回到底是不一样了!

  “我给你挪凑挪凑。”杨凌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不过掩饰得很好。

  这个小丫头,的确是不一样了。变得胆大,狠辣,也变得聪明,他不过提示一句

  “疼”,她就知道要银子。他忽然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并没有过多地出手帮她。

  杨兴茂写完了字据,两人按了手印,签字的时候,曲小白本来不打算写,因为这个世界的曲小白是不识字的,但想了想,她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幸好我跟我哥哥学过我自己的名字。”她如是说。杨凌眼底幽深,她哥哥曲小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曲家就没有一个识字的,生俩孩子连名字都不会取,就按肤色取了个小黑小白。

  字据到手,杨兴茂命自己的老婆子杨张氏去拿地契和银子,杨张氏骂骂咧咧,满腹委屈:“我被她打成这样,她不给出诊金看伤,我还要拿银子给她,这是什么狗娘养的道理?”杨兴茂眼睛里透出狠厉:“快去拿!”他何尝不是气不过,但剪子架在他脖子上,这个死老太婆就没有关心过!

  杨张氏骂骂咧咧去了卧房,拿出钥匙开了柳条编成的箱柜的锁头,从里面找出了那片荒地的地契和二两银子,又骂骂咧咧地回来,把银子和地契都交到了八仙桌子上。

  曲小白验看过地契和银子,都一并收了起来,瞧了杨张氏一眼,又道:“我看见杨大鹏去了后院,麻烦你去把他叫到这里来,给杨凌看看伤。”

  “狗娘养的小兔崽子,你吩咐老娘吩咐上瘾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以为老娘真的好欺负?老娘跟你拼了!”杨张氏张牙舞爪来抓曲小白的头发,曲小白往后一闪,手中的剪子狠狠朝杨兴茂的脖子扎了下去。

  当然,曲小白是避着动脉扎的。生铁入肉的声音真刺耳,鲜血一下子嗞了出来,杨兴茂一声惨叫,

  “啊……”杨张氏看得都呆了,曲小白脸色冷酷:“那就把他请来给你家里正老爷看看伤!”都已经分完了家,她才不会再叫他爹。

  杨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移动到了曲小白的身边。这丫头今日太生猛了,可别吃了什么亏。

  可别吃了什么亏……等等,他似乎很关心她。

  “还不赶紧去,哎呀疼死我了!”杨兴茂哪里受过这样的疼楚,几乎要掉下两行老泪来。

  杨张氏腿软脚软地往后院就跑,她那两个儿子,受了惊吓杵在屋里,连动都不敢动了,

  “你,你不要伤害我爹,快把剪子拔出来呀!”杨吉祥战战兢兢说道,裤子都湿了,一股子骚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真他娘的没见过世面,这就吓尿了!曲小白手中的剪子握得很紧,

  “等杨大鹏给杨凌看过伤,我自然会放开他。”她心里何尝不是怕,前世她还晕血呢,可是逼到这种绝境,她连晕过去都不敢。

  杨大鹏很快便被拉到前院,朱桂花的伤还没包扎完呢,就被杨张氏给拉了过来。

  一进堂屋门,看见满地的狼藉和挂了彩的几位,杨大鹏心肝儿都跟着抽搐,脸上一派惊吓,

  “哎呀,侄儿媳妇呀,这是怎么个闹的?你怎么能连你公爹婆婆都打伤了呀?这可是忤逆罪呀!拉到县衙去,可是要挨板子的!”心里却是美得很,杨兴茂呀杨兴茂呀,你也有今天!

  杨树屯过得最好的两家人,一个是杨兴茂家,一个就是杨大鹏家,杨大鹏不但是郎中,还是地主,他因为争耕地和杨兴茂闹下过矛盾,虽然面上和气,心里却憋着要搞杨兴茂呢。

  曲小白也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矛盾,但这不是她关心的,

  “大鹏叔,麻烦你给杨凌看看伤,他说疼得很。”她这才发现杨凌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她的身后。

  傻子不止一次以命护着原主和她,她自然不会因为他傻就抛弃他,

  “杨凌,让大鹏叔给你瞧瞧伤,乖。”小丫头哄小孩子般的语气听着虽然别扭,却是无比温暖呀,杨凌拉住了她的衣角,瑟瑟缩缩:“不看,怕。”

  “乖,别怕,大鹏叔给你上过药伤就好了,不会疼了。”杨凌不动弹,

  “你,先看。”杨兴茂也不敢说先给自己看伤,只怕一说出来,剪子扎得更深了,只能催促杨大鹏:“大鹏兄弟,你赶紧给杨凌和杨凌媳妇看看伤。”杨大鹏小心翼翼躲避着地上的狼藉,走到八仙桌子前,将身上的药箱放下,待要去给杨凌把脉,曲小白忽道:“大鹏叔,把你带着的跌打药和金创药都拿出来,我回去给杨凌上药就行了,就不麻烦您了。”她记起来杨傻子曾经打死过杨大鹏家的一只猫,杨大鹏是个小肚鸡肠的,说不定会给杨傻子使绊子,还是小心些的好。m.χIùmЬ.CǒM

  再者,她也不希望杨大鹏的咸猪手过来碰自己。杨大鹏正乐得不用给他俩看伤,立即把药箱里的伤药都倒腾了出来,摆在桌子上,嘴里却说着客套话:“侄儿媳妇呀,还是让我给你们看看吧,你们也不会上药呀。”

  “不劳大鹏叔了。您一会儿还是给他们一家看吧。对了,诊金您就问我公爹要就行。”这个时候又是公爹了。

  “杨凌,你来拿着这些药。”杨凌很听话地从杨张氏的笸箩里拿了块布,将满桌子的伤药都包了起来,朝着曲小白嘿嘿一笑:“好了。”傻子的笑容虽傻,但是无害的样子瞧着很让人心暖,曲小白也冲他笑了笑,

  “拿好了,我回去给你上药。”她又冷冰冰冲杨张氏道:“去把我该得的粮食拿来。”杨张氏不情愿,被杨兴茂一声喝斥:“还不赶紧去!你要看着我疼死呀!”杨张氏慌忙去了,到底是心疼粮食,去了一刻钟才背了一袋子粮食过来,曲小白命令她:“拿过来我瞧瞧。”杨张氏说道:“都五十多斤了,你还瞧什么呀,难道我还能哄你不成?”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听得曲小白甚是火冒三丈,

  “拿过来我瞧瞧!”杨张氏心虚,还要说什么,杨兴茂一声吼:“还不快拿过来给她看看!”杨张氏磨蹭着把粮袋提着到八仙桌前,冷声冷语:“呶,看吧。”

  “解开!”

  “你到底要看什么?”

  “解开!”杨张氏只好去解开袋子,袋子里一股霉味冲鼻而来,曲小白低头看,只见袋子里装的全是发霉了的米糠,不用她发火,杨兴茂就发火了:“你个死老婆子想害死我啊?还不赶紧换去!”脖子里的血滴滴答答,流了满地,他瞧着都晕,

  “唉,我说老四媳妇呀,你能不能先把剪子拿出来,让我治治伤啊。疼死我了。”曲小白冷笑一声:“从现在开始,你媳妇一刻不回来,我的剪子就会扎深一分,你让她看着办!”

  “还不赶紧的!”杨兴茂怒吼。杨张氏这回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到盏茶工夫,就又背了一袋子粮食回来,不用曲小白吩咐,便把袋子搁她眼前打开给她看,

  “这次全是白花花的米,你赶紧放了我们当家的吧。”

  “杨凌,你能不能拿上这袋子粮食?”指望她,是不能够的,这小身板都不知道有没有五六十斤。

  杨凌看见粮食就满脸欢喜,一个劲儿点头:“能!”

  “那就好。”她抽出了剪子,但剪子并未离手,把米口袋扎紧了,吩咐杨凌:“背上米,咱们走。”杨家的人顾着治伤,哪里还顾得上去拦他们两个?

  曲小白出了堂屋,熟门熟路地去到了大房的屋里,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朱桂花,从大衣柜里搜索了两床新被褥,打包好,背到了背上。

  还别说,虽然身板弱小,但毕竟是终日干重活,两床被褥背着竟然不怎么费力。

  顺手又牵羊了几件老大家的没穿过的新衣裳,老大家的娘家硬气,过得最好,不洗劫她洗劫谁?

  杨凌跟在她身后,颠颠儿的。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守着朱桂花,并没有阻拦,还劝慰她:“你也别气,身子要紧,万一气得伤口再崩了,可不值当的。她拿走了什么,回头伤好了再去要回来就是。”——大家明里是个和气的,可暗里还不是互相嫉妒?

  曲小白冷冷甩给她一句:“我等着你去要回来。”到她手里的东西还想要回来?

  做梦去吧。她又带着杨凌去厨房打包了一些油盐酱醋等必需品,出门看见大门口的仓房里放了一辆推车,原主的记忆里,这车是她爹曲东子和哥哥曲小黑造出来的,是唯一的嫁妆。

  她去将车推了出来,一应物品全都放在推车上,推着就出了门。当然,推车的是傻子,这种独轮的推车,她只在影视城的道具堆里见过,却实在没有亲身体验过,原主倒是会,但她还没熟练到原主那般。

  外面全是泥水,她怕把车推歪了一车东西可就玩完了。车上还有新被褥呢。

  出门才晓得,天已经开始放晴,似乎预示着她的异世新生活即将开启。

  不管前面是狼是虎,总之只有一往无前了。这世上只有打不败的小白哥,没有怂包子曲小白!

  不知不觉,就出了村子。前面全是泥地,十分不好走,两个人艰难跋涉。

  “傻子,跟我出来,你怕吗?”她以为傻子听不懂,不过是自己唠叨唠叨,算是给自己打气壮胆,没想到傻子竟然回应了她:“嘿嘿,不怕。”她嘴角裂开一朵花:“嗯,我也不怕,我会带着你过上好日子的。羡慕死丫挺的那帮人!”丫挺的,她又骂人。

  不过,真可爱。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般可爱呢?对,以前娶她过门的时候,他还是个傻子。

  “傻子,以后,咱们两个就相依为命了。你虽然傻,但好歹也是个伴儿,我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不指望你能帮上我什么,我自己会赚钱,我只希望你能陪着我,给我壮壮胆儿。”曲小白是真心真意说出这些话的。

  这是个未知的世界。苍天让她来到这里却让她一无所有,说好的大礼包,却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只给了她这么个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他人傻却知道护着她,她总不能恩将仇报将他给扔了吧?

  不,她干不出那不是人的事儿来。杨凌却回应了一声儿:“杨凌。”

  “嗯?”曲小白睁大了眼睛凑到了杨凌面前,

  “你说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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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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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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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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