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坐在废墟之中,无奈地望天叹息。在她的头顶,一个硕大的窟窿正像是印证着她的心声,无情地嘲弄着她。
一缕晨光,从塌掉的天花板处倾斜而下,一幅‘美好’而无辜的景象。
是的,一分钟以前,阮灵的处境的确还算美好。当时,她正像地球北半球的大部分人类一样,沉睡在香甜的梦境之中。那时候,她也如往常一样,再一次梦见了那个曾千万次在她梦中出现的那名少年的背影。
灰蒙蒙的梦境之中,就像雾霾极其严重时候的旧时古城,数个庄严肃穆的宫殿隐匿在雾气之后,若隐若现,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阮灵再一次踏进这里,心中不再有恐惧,却始终藏着疑虑。
那名白袍少年的背影再一次出现在前方,阮灵朝他走去,鼓起勇气,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名少年的背脊之时,一道轻微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心!”
阮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地板便裂开无数道裂痕——地板上突然出现的大洞让阮灵惊觉——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竟然是悬空的。
阮灵带着一种‘为什么做梦都要搞我’的表情从洞口处直直地向下摔去。穿越云端和雾霭,呼呼风声在阮灵耳旁呼啸,正当她以为自己在梦里也倒霉到要摔成肉泥的时候,一个柔软的所在接纳住她的身体。
是她的床铺。
还好,从梦里摔到自己的床上,倒霉值-10,阮灵刚一睁眼,又有一道细微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声音她无比熟悉,正是刚才脚底传来的那种岩石碎裂之声。一束灰尘簌簌而下,落向阮灵——
是什么塌了?!
阮灵抬头看向天花板,无数道裂痕像是加了特效一般迅速在天花板上扩散,轰隆一下,一块巨大的天花板碎块朝着床铺上呆愣住的阮灵重重砸了下去。阮灵猛地一激灵,身体比脑子更迅速地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她屁滚尿流地往床的另一侧一翻,那块原本可以砸死她的大石块便重重地砸到了刚才她躺着的位置,迅速、生猛,一如既往地毫不留情。
大石块带落的碎石四散在房间各处,一两块还挑衅般地落在了阮灵的头上,砰一下又弹开。地上灰尘顿起,这间不过十来平方的卧室立即一片狼藉,宛如灾后现场。
地板传来了咚咚的声响,楼下的邻居大叔气沉丹田的怒吼传了过来。
“搞么事呢?!”邻居大叔叉着腰,用扫把杆戳地板的形象立即浮现在阮灵面前。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闹钟。
7:30?!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今天是阮灵在连锁快餐店打工的第三个月零十天,因为迟到的问题,前三个月的工资阮灵总是拿不到全额,每个月到手两千多块钱除去800的房租,剩下的一千多只够她吃糠咽菜。所以这个月月初,阮灵就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再迟到了!她还指望着自己拿那200块钱全勤奖呢。
想到这,阮灵一个激灵,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向洗手间开始手忙脚乱地洗漱起来。阮灵拿起空瘪的牙膏,费劲地往外挤,然而被榨干最后一厘米库存的牙膏实在是难以满足她这次刷牙的用量,阮灵一点一点地往挤着牙膏,眼见着白色的牙膏被一点点挤了出来,就当她要拿着牙刷去蘸牙膏时,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抖了一下,于是那段不多于一厘米的牙膏竟然——啪地一下,掉到了洗手盆上?!
对,就是这么倒霉。阮灵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对这该死的命运竖了个中指。对,从她出生以来,阮灵每时每刻都经历着这样的‘惊喜时刻’,她这样的体质,难听的说法是扫把星,稍微文雅点的说法是天煞孤星。阮灵出生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父母经营这一家小餐馆。
然而她一出生,家里就出了件大祸事,因为父亲给多年好友做担保,对方朝银行借了几百万后开酒厂,结果流年不利,生意失败,连夜跑路。阮灵家的小餐馆和房子、车子都被银行扣押后,还欠着一大笔钱,因为还不上,阮灵爸就跟阮灵做起了给人算命的生意。
为什么能做这个生意呢,因为阮灵的爷爷就是算命先生,在世时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算命先生。因为阮灵爸坚信马克思主义,所以他从记事起就摒弃了这门家传手艺。没想到人到中年,反而要靠着这门曾经他视为封建糟粕的手艺混饭吃。在阮灵的记忆里,当阮灵爸要出去开张时,就会戴着墨镜,手搭在她肩膀上,走街串巷,给人看八字,算命。
曾经阮灵也不太理解,为什么她爸要戴着墨镜cos瞎眼的算命先生,阮灵爸告诉她眼睛看不见对算命这个行当来说,是一种标配,阮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而阮灵爸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假装盲人’这个事情被人栽赃嫁祸成为一个杀人犯。阮灵当时年纪小,并不知道她爸爸为什么会被警察抓走,只记得他上警车之前,还摸了摸阮灵的脑袋。
“要照顾好妈妈啊。”
阮灵记得,这是爸爸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连父亲的这份托付都完成不了。因为她的妈妈自从阮灵父亲被带走的那一天起,就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张‘天煞孤星’的测字条。
天煞孤星这四个字像诅咒一般紧紧刻进了阮灵的人生轨迹。父母双双离去之后,阮灵先是在姑姑家寄养,然而她一住进姑姑家,姑姑就被查出患了胃癌晚期,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姑父又是个没什么良心和道德感的人,对着十一二岁的阮灵垂涎欲滴,为了避开他的魔爪,阮灵选择了向社工求助,最终如愿以偿地住进了福利院。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福利院的小孩接二连三地被人挑中收养阮灵却因为年纪超过十岁,不易对新爸妈产生依恋和情感,所以不断地被挑剩下。就当阮灵在福利院长待到了十八岁时,即将离开的前一晚,福利院的主楼因为一场暴风雨而坍塌,望着一片废墟的福利院,阮灵站在满是淤泥和积水的院子里,异常绝望地冲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怒吼。
“为什么?!”xǐυmь.℃òm
她待过的每一个地方最终都会遭到破坏?
“为什么?!你他妈的倒是回答我啊?!”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离她而去,为什么她注定是一个天、煞、孤、星?
“你们是不是觉得看我像个蝼蚁一样辛苦的活着,很好笑?是不是觉得把天煞孤星这几个字刻我脑门上,很好玩?!有种你就打个雷劈死我好了!!!”
老天爷毫不犹豫地一道大雷劈下来,要不是阮灵躲得快,估计早就跟她身后的那棵歪脖子树一样变成了焦炭。
总之,阮灵就这样灰头土脸地从福利院离开,来到了现在的这座城市,京北,帝都。
两年前,阮灵一无所有地来到这里,望着灯火辉煌的摩天大楼,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在这里改写自己的命运,把‘天煞孤星’这四个字从自己的人生道路里彻彻底底地剔除。
两年后的今天,阮灵还没有完成这个心愿。她在自己二十岁生日这天,遭遇了天花板的坠落,并再次死里逃生。
甚至还惨到只能沾着洗手盆上的最后一厘米牙膏,匆匆洗漱,冲出家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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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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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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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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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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