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出神联想着他故事里的场景,侍从却抬来一架通体蓝色的古琴。
见到古琴的刹那,我有些恍惚,脑海里陡然腾起自从满了三百岁后一直纠缠我的梦境。
仙雾缭绕的四野一人站成一世卓然。棕色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狐裘上,右臂处携着一架惹眼的蓝色古琴,这人从始至终背对我而立,然,至天地间轰然砸下的道道惊雷正正砸在他身上,每每让我心痛欲裂。
我不自觉走向放置古琴处,俯下身去抚摸古琴,琴身极为细腻,我指腹过处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口中呐呐地重复,“苍梧?这是苍梧?我怎会识得这古琴?”
我的举止太过突兀,倒引来一从人复杂的目光。
魅流年缓缓走近我,尔后语调温柔地说,“因为,这琴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回眸望着他,他却很自然地拉着我手扶上琴弦,指尖勾动琴弦,“铮~”的一声弦音初起,余韵久远传承开来仿佛也在传承着我某些忘却的记忆,我的心弦跟着共鸣。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中窃喜着他的这般亲昵行为。
倒是顾渊一边饮着酒,一边笑着提议,“如此佳节得遇故人,不如琴瑟合鸣一曲,也好让我们一饱耳福。流年,你是我魅蓝地宫公认音律高手,能享你一曲是我等俗人几世修来。”
他向我眨眨眼,笑着道,“至于风公子,先前你不是说是因为被设计导致你失真吗?现下正是你澄清之时。我顾渊拭目以待呢。”
他如此说,倒激起我证明自己之心。我略略推开魅流年的手,回头,却不料因为回得突然,他一个不及防,两人两唇几乎碰到,顿时我两颊烧灼起来。
见如此情状,顾渊倒在一旁调侃起来,“哈哈,流年,你们——只是可惜了风公子是男儿,你们这样倒惹别人断袖之宜。”
我慌忙站起来,不想这动作又是突然为之,倒把魅流年挤得向后倒去,幸好他定力恰好,才不至出丑。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渊,带气地斥道,“都是顾兄你的不是。好端端说这些倒叫他们笑话了。”
我视线扫过院内一从侍女侍从们。
顾渊只顾一个劲笑,魅流年倒不介意,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弧度,让他凭添了一种悠远的味道。他站起来走至桌旁,将酒杯拾取递给我,“风公子,我魅流年敬你一口,今夜咱们不醉不休。”
我顺势接过,见他喝了一口,我也小小饮了一口,入口涩涩的带着些许酸味及甜味,味蕾品尝着酒意,这确是葡萄酒味道,只是比起我的葡萄雪酒确实差了一点。我没想到离开了繁花镜居然也能饮到葡萄酒,原来,这世间也有同我一般爱好的人。视线顺理成章地又落向他。
既然此刻我原作男儿,便弃了女儿家那番忸怩,不露女儿痕迹装一回潇洒之士,他即邀请不醉不休,我也是不畏的。在繁花镜,我与玉清夕经常醉酒惹得母后总是责骂于我,当然,更惹得二王姐越发仇视我。我这日常可谓是劣迹斑斑。
于是,我豪爽应和,“好!魅兄。既然咱们有缘,这琴音又是我们结缘的媒介,不如咱们真就应了顾兄之意。我风公子的确也希望再耳染魅公子的妙音。”
魅流年阻断我,道,“叫我流年!刚才你不是叫了我一回流年公子?把公子去了,直接叫流年!”
说完也不管我答应不答应,径直将酒杯放于桌上,然后走到苍梧前坐下。
他既然如此执着,我便顺了他意愿叫了一声,“流年!”叫出口的刹那有种久违的情愫在心间点点漾开……
自他坐到苍梧前整个院子突然就静了下来,原本还窃窃私语的侍女侍从们全都禁声,视线无一不落定魅流年,而且人人均有种抖擞精神洗耳的架势。
观这情形,我不得不认定顾渊所言非虚,得听他魅流年一曲的确是几世修来福气。xǐυmь.℃òm
我亦放下酒杯缓缓走到他近处,见我走近,他双眸锁定我,我回以他温婉一笑,尔后,取出墨玉笛横于唇瓣。
他将手指放于琴弦上,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铮~”地震颤一声,琴音始起,我随着韵律开始加入,这片刻,与他合奏,我进入了一种忘我境界,虽然我跟玉清夕经常合奏,但是感觉竟是天壤之别。
玉清夕擅长古筝,按理说古筝与笛音是我最喜欢,但是竟然没有与他合奏这么默契。我不得不怀疑他说的三百年前我们就认识。
一曲毕,余音缭绕久久不去。顾渊竟是听得痴了,久久才缓过神来带头鼓掌。“真个是琴瑟和鸣!可惜了却是俩男儿。若是——”
他忍不住一个劲瞧我,一脸的惋惜。
此时,正有侍女又端了些吃食来。魅流年客气地招呼我入座。
“今天是元宵,这是元宵必吃。等会儿还有一道吃食,供风起贤弟品尝。”他将一个白玉瓷碗递给我,汤匙静静卧于碗中,我接过,随手舀了一匙喂入口中,甜甜的有丝滑的味道。这与我繁花镜的圆子倒是十分相似,只是他这个比之我繁花镜做的小上许多,口感也好很多。我自管吃着元宵,也没留意他后面的话。
确是文化缘故,也是经济的缘故,我揣测,繁花镜封闭太久,不与外界交流便只认得自己处东西是极好的,等与外界接壤才会发现自己落后的不是千年而是万年。就拿他们衣服料子来说也是比之我的光鲜亮丽太多。
我确实料不到繁花镜外也有这项传统,想来几十万前我们倒是同宗传承也不一定,由不得我不诧异问,“想不到这外面世界倒与我繁花镜一样,元宵也必吃这圆子。”
我说出这句话,倒惹来他俩异样目光,顾渊忍不住问我,“繁花镜?这是个什么地方?我顾渊却是从来未听说过。”
魅流年却深思地盯着我。
既然他都毫不保留的告知我他身份,我也不需要再隐瞒,便细细向他们讲了我繁花镜。只是略去了我到此处玄妙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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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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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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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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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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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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