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回忆就像渡劫,磨砺出她的光芒。
唐风易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心中忽而一酸,她的妹妹也才二十三岁,应该是别人轻松愉悦的年纪,却已经早早承受过数不清的灾难了。
“乖,哥哥陪你回家,以后咱们,都是有家的人了。”
从前没有她的唐家,对他而言也不算家。
一大早,困乎乎的小荔枝就被叫了起来。
她性子出奇的温软,没有睡醒也没什么起床气,任由唐千染帮她扎着羊角辫,穿上小熊棉袄,戴上小茸帽。
唐千染这几年学业重,无基础攻读工商学位很不容易,所以也没有时间帮她亲手织东西,好在小荔枝知道妈妈辛苦,从来不会烦扰她,只会乖乖的给她暖被窝。
至于昨天生的气,今天已经全没了。
唐千染帮她揉开面霜,小荔枝闭着眼睛想睡觉,奶乎乎的问道,“麻麻,我们以后还会还回来吗,九九说,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真的吗?”
对小荔枝而言,从小生活的德国让她更熟悉。
“荔枝想留在德国吗?”唐千染问。
小荔枝歪了歪头,一脸苦恼,“不知道,麻麻和九九都回去了,荔枝一个人,不想待。”
唐千染点了下她小鹿般泛红的鼻尖,低柔道,“以后荔枝想来妈妈就带你回来住,过阵子再回去,好不好?”
这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小荔枝总算露出了一点腼腆的微笑,她懵懂的摸着辫子,好奇道,“麻麻,回去以后,我们会见到爸爸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她的德语口音导致叫妈妈叫舅舅都不准确,叫爸爸却意料之外的清晰端正,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像是天生就会一样。
唐千染手一顿,险些扯到她的头发,声音说不出的漫长清冷,“就算没有他,我们荔枝也会活的很好,有妈妈和舅舅在就够了,荔枝乖,回了国,还有曾祖父陪你。”
她尽量不去增加父亲在孩子心目中的分量,毕竟那个位子,将会永远空缺。即便有一日会有人填补,也不会是她真正的父亲。
可小荔枝活着,总难免会受到他人的感染,父亲这个词,对她是陌生却又充满期待的。xǐυmь.℃òm
三岁的小荔枝还不懂什么,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忍不住小声道,“可是荔枝还是想看看爸爸……”
下午的专机,到国内就是明天了,唐千染牵着荔枝上了飞机,唐风易已经在舱内等待,脸上多少都有些对回国的期待。
生于斯,长于斯,三年,已经太久太久了。
唐风易点了点小荔枝肉乎乎的脸,“荔枝期待不期待?乖乖睡一觉,睁开眼睛,我们就到了。”
他性子虽然冷淡,对外人格外不近人情,但对孩子却超乎想象的纵容,尤其是小荔枝,他的亲外甥女。
荔枝也黏他黏的很,一上飞机就没下过他的膝盖。
唐千染却因为他的一席话,想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唐风易牵着她的手,坐上飞往德国的专机,温柔的安抚她,陪伴她,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睡醒了,就到了。
……
“约的几点?”落地玻璃窗前,池君寒捏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白兰地。
远处有飞机行驶过的痕迹,遥远却清晰,似乎向东方飞翔而去。
贺进恭敬道,“七点,约的晚餐。”
池君寒不悦的侧目,落在玻璃上的倒影都冷了几分,“怎么这么晚,不是让你约下午茶?”
现在离七点还有四个钟头,可他已经等不及了,他迫切的想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怎样复生,又为什么改名叫温楚月,为什么不来找他——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会帮她。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她又遭受了多少苦难。
有关她的一切,他都必须知道!
贺进无奈道,“这是温小姐提出的,本来她甚至不想与你见面,我态度强硬才约到了一个时间,是你说的,不要让温小姐为难……”
池君寒特意叮嘱过,贺进既要记得叮嘱,又要完成任务,其中的艰辛不得而知,声音听上去很是委屈。
池君寒半天没有出声,良久,他才望着窗外的午后景色,低叹道,“她不想见我,是应该的。”
可既然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绝不可能放手让她逃走。
刚刚六点,池君寒就上车出发去了餐厅。
从来都是别人等他的份,让他这么急迫,心甘情愿等待的,全世界也只有一个。
小提琴、烛光、鲜花……所有能想到的浪漫,他都准备好了,算是赎罪,也是甘愿。
今天这家餐厅不会有其他人,主角是他们,他会在这儿,拿回他失去的遗憾。
池君寒胸有成竹的将再次重逢的对话在心里演练了千遍。
七点钟一到,餐厅中果然走进了一位红衣黑发的美人,看上去清冷傲气,眼角眉梢都带着不情愿。
她与门口等待的贺进交接过,畅通无阻的进了餐厅,上了顶层。
她一踏入门槛,一首悠扬的提琴乐曲立刻开始奏响,满面微笑的侍应生将她指引到一处视野开阔,布满了鲜花和烛光的餐桌。
餐桌那头的男人剪影清俊,眉心却轻皱着,似乎有些紧张,但周身气势太足,又让他的气质有了奇妙的变化。
这样的男人,见女人也会紧张?
本来从未见过池君寒,对这场强约很不满的温楚月,忽然放下不满,对这个男人有了好奇与心动。
她特意整理了一下头发,风姿款款的走到了餐桌前,用无可挑剔的微笑打了声招呼,坐在了侍应生拉开的椅子上。
“你好,池少对吗,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出手,打算迎接他热情的握手,然而晾在空气里半天,对面的男人都没有搭理她。
只是用一种冷恶的眼神,盯着她。池君寒沉下脸,看着这个我行我素的女人,质问道,“你是谁?”
温楚月的面子险些挂不住,她笑容一凝,手心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池少,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是你约的我,到头来连我的人都不认识吗?”
她收回自己的心动,高傲的抬起下颌,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前,红唇翕动,“我是温楚月,幸会。”
男人的目光果然有了一瞬间的惊讶。
温楚月欣然勾起嘴角,心中冷笑一声,等待他接下来的赔礼道歉。
强求着要约她的人是他,发生了这样的错误,就等于把主导权亲自送到了她的手中。
温楚月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
池少、池君寒——她知道他是泼天富贵的代名词,没有女人不想攀上他的高枝,什么顶级豪门在他眼里,都不过是月亮身边的星星,夺不去池家一分的光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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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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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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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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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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