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徐徐走到她面前,如王般垂下高不可攀的眉眼,细细看去,他眼中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想死吗?”
尹婉莹本能的摇头,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惨白着脸迅速点头。
池君寒的手段只会比池君白恐怖,她就算是活下来,也必将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杀了他的妻子,杀了他的孩子,就算她死一万次,也难被饶恕。
池君寒俯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脸,低沉喑哑的声线,像是一根丝线,死死的缠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痛与怕都再也叫不出口,“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从地下室中走出,里面已经不剩一点声音。
贺进递上干净的手帕,池君寒接过,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指尖沾染的血迹。
“把她送回去,找最好的医生,好好养伤,务必把她的每一寸伤口都恢复原样。”
贺进沉默应下,脸颊忽然染到一丝微凉。
停下的雪又降了下来,像是上天的泪,没有大雨滂沱的万钧暴怒,只有漫天飞雪的悲悯冰凉。
他抬头看了看雪,又看了看池君寒一人茕茕的背影,心头一动,酸楚的开口,“大少……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池君寒背影一顿,淡淡道,“什么事?”
贺进低声道,“少奶奶就算不落水,也活不下去。”
他垂着眼睑,每个字都极轻极慢,好像要与雪花一同沉沦般,“之前医生与我说过,少奶奶体质虚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流产期,已然回天乏力,就算到了生产的时候,她与孩子,也一个都保不下来,她的生命,原本也只剩下了一个月。”
如今不过是早走了几天而已,结局终归是一样的,留不住的人,至死也留不住。
一记冷拳带着积压已久的狂怒打在贺进脸上。
他没有闪避的硬生生接下这一拳,仰面倒在雪地里,吐出一口血痰。
池君寒青筋迸裂,眼球充血,面容几乎狰狞,他死死攥住贺进的衣襟,怒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进试图站起来,可那拳太痛,他连眼角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他哆哆嗦嗦的跪在池君寒的脚边,“对不起,大少,对不起……”
如果他早一些知道,会不会让她在余下的时光里,可以活的稍微甜一些。
可对那时的宋若词而言,什么滋味,都成了苦味了吧。
池君寒忽然松开了他的衣襟,他的脸色逐渐沉寂了下来,悲怆而绝望的喃着,“错了,都错了。”
贺进费力的睁开受伤的眼睛,看着池君失魂落魄的背影,孤独的走了很远很远,似乎想追逐什么,又像是被丢下的孩子,懵懂而消沉,消失在这寂静无人知的雪夜里。
……
温热的液体送入口中,宋若词干裂的唇被水滋润后,沉静已久的眼睛,有了些微的动静。
过了一会,她徐徐睁开眼,昏迷太久,微弱的光线都觉刺眼。
视线许久才恢复正常,宋若词这才发现,自己的床边,围着不少人。
又熟悉的、有陌生的……
她从那群人里分辨出医生、护士,还有几个熟悉的人的脸。
唐肃清、唐汲如、唐千爱——都是唐家人,都是她的家人。
宋若词一怔,突然想起身,唐汲如快步压住她的肩头,轻柔的带起被子安抚道,“孩子,你大病初愈,再休息休息,是不是吓着了,对不起,姑姑太激动了,已经十二年了,你走了十二年了,了无音讯……”
她情绪上涌,几乎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反身抹着眼泪。
宋若词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唐家人了,那张DNA的证明的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回到了自己离开太久的家,重新有了家人,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宋若词眼眶一热,带着哭腔想笑一笑,可脸上的伤口带来的痛苦立刻让她低喘了一声,她诧异的摸了摸脸,却摸到了一重重的纱布。
唐千爱静静望着她,见她怔怔摸着纱布,才开口道,“别动,伤口还没恢复好。”
宋若词水汪汪的眼睛无助的环顾着在场的人,嘶哑道,“我怎么了……”www.xiumb.com
唐汲如擦干眼泪,轻轻将她抱在怀中,像妈妈一样温柔安慰道,“别怕,你之前落水了,脸上还带着新鲜的伤口,伤口很深,有些感染,所以我们做主请了医生帮你修复,染染,你放心,以后的容貌虽然有一些变化,但一定是漂漂亮亮的,爷爷和姑姑,请了最好的医生。”
她已经沉溺进唐汲如的怀抱了,经历过死亡与折磨的人,对这毫无保留的爱意与温暖不堪一击。
改变容貌而已,她不怕,她连死都不怕了。
宋若词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些变化,轻了,尤其是肚子。
没有了那碍眼的高耸,扁扁的趴在被子下,可她的心却一下乱了,她胡乱的摸着肚子,喉头发出悲怆的痛哭,眼泪一颗颗的往下砸,“我的孩子,我的宝宝呢,姑姑,我的宝宝……”
“她在这儿。”一直未曾出现的唐风易,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在护士陪同下走进病房。
他轻柔的将小小的皱巴巴的孩子放进宋若词的怀里,温绻道,“这是我的小外甥,你可轻点抱,她好好的在这儿,以后你的哥哥,会保护好你和她的。”
抱着孩子,宋若词的心才算是真正的定了。
皱巴巴的孩子睡的香沉,嘴巴半张着,红红的脸皱的很,像个小猴子。
丑丑的,却也是她的孩子,她的宝贝。
宋若词低头亲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小家伙似有所觉,吐了个小泡泡。
唐风易感慨万分的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叹息道,“为了她,你差点活不下来了。千爱让司机下水救你,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在给你做心肺复苏,情况没好转多少,羊水就破了,险些一尸两命,万幸的是,都保下来了。”
宋若词的脸上缠了绷带,她不能做任何的表情,可眼泪却断了线般往下落。
“谢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该见见爷爷了。救你的医生团队一直秘密服务于爷爷,医术是全球顶尖的,一直以备爷爷不时之需,你的命也是他救的,要道谢,还是跟他们道谢吧。”
唐风易让开身子,在他身后始终一言不发的唐肃清,脸色略有动容,被唐千爱扶着上前,坐在床边上,一言不发的拉住宋若词的手。
“好孩子,爷爷……爷爷对不住你。”经历了一辈子风霜的老人,本该如铁石强硬,此刻却老泪纵横,“要是爷爷早些知道,你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孩子,爷爷以后会加倍的补偿你,以前是不知道,犯下的错,你要怪爷爷便怪吧,都是爷爷不好,让你一人在外流落了这么多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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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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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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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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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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