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宋若词回到了卧室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一切都仿佛一场梦,她醒了,身边只有温柔的夜灯陪伴。
她茫然的坐了起来,想起昏迷前所见的一面,蒋云川直勾勾瞪着天的血眼,不顾自己身体还虚弱着,跌跌撞撞走到门前,却发现门拧不开。
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是谁——
宋若词大脑空白了一瞬,随手扯起象牙木的装饰物砸在门上,一声又一声的击打声从空旷的走廊中传出很远,可惜还是无人回应。
她累透了,放下象牙木,揉了揉酸痛不已的手肘,呆呆的坐回了床边。
如果蒋云川死了,池君寒将面临怎样的惩罚,是会进监狱,还是让池氏集团蒙上黑点,无论哪一个,都让她心慌。
宋若词失神的往床头靠去,床头柜上摆放的一杯温水不慎被她碰倒,尚有余温的清水顷刻间浸透了衣衫,晚风一吹,阴冷紧贴着皮肤,宛如要钻入骨头缝里,她惊慌失措的捡起水杯,看见了原先被压在玻璃杯下的一张纸。
白纸黑字,字字遒劲力道,却也只有寥寥一句话而已,无情、又冷漠的一句话。
“服下药片,不要等我亲自动手。”
宋若词指尖轻颤的拈起纸页,静静瞧了半晌,眼底竟然噙满了泪花,她苦笑着将纸团起,抚摸着小腹呢喃道,“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如他一般完美的人,怎能容忍婚姻存在着这样大的污点?
伪装了这么久,还真是难为他了……
宋若词抬眸,拾起那枚小小的白色药片,一点点碾成齑粉,面无表情的扬手洒在空气里。
想让她屈服,她偏偏不会屈服。
关着她也好,强迫她吃药也好,她不愿意做的,他一件都逼迫不得,她不是他呼来唤去的狗。
宋若词半宿不曾入睡,及至天明方才有了倦意,昏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有轻柔的脚步声传来,女人无奈的叹息透露着浓浓的心疼,望着她苍白的脸,小心翼翼的撩开凌乱的发丝,轻抚了两下,才去看床头柜上的水杯。
见水空了,药也没了,纸更是揉成一团,她一怔,险些哭出声来,悄悄抹着眼睛道,“真是作孽噢……”
宋若词早已在她的抚摸下醒了过来,枕着半天不动,至她开口,方才疲惫的转过身去,捏住她的手,轻唤道,“杨妈……”
“少奶奶,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着你了?”杨妈一听,立刻抹干眼泪,嘘寒问暖道,“你现在觉得如何,肚子疼不疼,我去给你找医生,好不好?”
池君寒铁了心要落她肚子里的孩子,狠心只留了药,连医生也没找上一个,杨妈被人拦着不让进房,到这会儿才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摸进来,谁知她已经把药给吃了。
杨妈呜咽着抱住小脸惨白的宋若词,不敢让楼下的人听见,连哭声都是隐忍的,“我的少奶奶,你何苦受这份罪,就听一听大少爷的,不行吗?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你若是跟他犟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你。”
宋若词穿着湿衣睡觉,一夜都在冷风冷水里煎熬,乍一接触杨妈温暖的怀抱,连憔悴的眉眼都被捂出一丝虚弱的笑。
“你放心,我现在很好,我……没有吃药。”
她平静的说着,面对着杨妈惊诧的目光道,“我把药片扔了,我绝不会牺牲肚子里的孩子对他示软,我才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的生死,决定权不在他手上,他敢这么对我,就是杀人——”
“哎哟,我的老天爷,你怎么敢讲这样的话?”杨妈一惊,捂住她的嘴巴,哀求道,“少奶奶,我不想害了你,可如今你和少爷已经处于这样的僵局,就算要保下孩子,也不能意气用事……”
“倘若我连这最后一分坚守都没有,孩子当真就能保下了吗?”宋若词苦笑道。
杨妈轻轻别开头,没有作声,眼泪却簌簌滚落了下来,她叹气道,“可没有今天,也有明天,少奶奶,一会儿少爷的人便要上来查看你的情况了,到时候发现你没有吃药,恐怕……”
二人一时静默了下来,死气沉沉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宋若词安静看着杨妈红透的眼眶,心里一软,却又在快要松懈的时候决绝起来,“我绝不会与他妥协孩子的事,杨妈,我们大约缘分已经到了头,我不想再留下了,我想离婚。”
杨妈嗫嚅道,“大少爷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杨妈怔怔的抬起头,看清宋若词眼中泛起的轻光水色,与憔悴面孔截然不同的炯炯灼灼时,脸色一变,“少奶奶,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做一些无益于自己的事情,就算是我,也不会同意的!”
宋若词浅笑着摇头,攥住杨妈的手,不容她挣脱,笃定道,“帮我逃出去。”
杨妈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什、什么?”
……
不放心下面的人上来查看,贺进亲自上楼查看宋若词的情况。
刚走上楼要开门,杨妈便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脸的惊慌,她一看来人是贺进,立刻拉着他的手道,“快,救人,救人!”
贺进一怔,被杨妈推着往房中走去,不解道,“杨妈,你怎么会在少奶奶房间里?”
杨妈哭道,“我……我不放心,自己偷跑上来的。你快救人,我下去叫人,刚才我上楼来看少奶奶,少奶奶居然把药给吃了,流了一床的血,人已经昏迷不醒了,怕是大出血,再这样下去要死人的!”
不用杨妈再继续说下去,贺进已经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从里面传来。
他脸色一白,大步冲进去,忘了避嫌这一茬,俯身查看了一下昏迷不醒的宋若词。
鲜血染红的被褥分外惊人,看分量与大出血无异,而宋若词通体苍白,早已经没了知觉。
贺进探了探呼吸,指尖只察觉的到一丝温热,杨妈在身后哭着催促道,“快把她抱起来送医院去,你不是真的想让少奶奶死吧,她还年轻,大少爷糊涂,你可不能糊涂呀!”
贺进懵了一瞬间,直接将宋若词抱了起来,飞快的往楼下奔去。
鲜血滴滴答答的沿着宋若词的脚踝滑落,染红了她小巧如弯月的白皙足尖,她就像是一张薄纸做的人,没有了温度和厚度,随时就要粉碎成泡沫似的。
红色是最引人崩溃的颜色,素白与血红交织,不少仆人撞见这一幕都尖叫了一声,纷纷让开。
“少奶奶怎么了?”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xiumb.com
“快告诉大少爷去,少奶奶不会是……”
杨妈听见那仆人逐渐低微下去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狠狠甩过头瞪着她道,“你要是敢说什么不中听的,我要你好看,少奶奶命大福大不会出事,你最好祈求她平安!”
仆人被训的一怔,低头擦起眼泪来,杨妈这一训,彻底压住了濒于杂乱的场面,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充满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人敢作声,宛如上演着一场默剧,更像是参加了一场葬礼。
突然有人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一声“大少爷”,裹挟着男人身上的寒气,直击而来。
贺进满头大汗的被人拦住,双眼失神的望着脸色铁青的池君寒,喃喃道,“大少,少奶奶怕是大出血,一定要快送去医院救治,否则只怕来不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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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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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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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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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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