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词指了指尹婉莹手上黑乎乎的药汁,“你让她熬的?”
“一碗补药而已,喝了对你对身体好,不要任性,你身子这么虚弱,再不喝药病就好不了,我喂你喝,过来。”池君寒坐在床边,伸长手臂要将她揽入怀中,夫妻之间最熟稔恩爱的一个小动作,看的尹婉莹眼神闪烁。
宋若词居然听话的让她抱住,池君寒有些惊讶之余,唇角轻勾,伸手向尹婉莹道,“把药碗拿过来。”
尹婉莹巴不得赶紧把烫手瓷碗转交,递给池君寒时,还细声细气的说了声,“大少爷小心烫。”
池君寒无视了她的话,大掌平稳的接过瓷碗,仿佛感知不到温度一般,稳稳的喂到宋若词嘴边,轻声道,“乖,苦是苦了点,一口气喝完就好,我让你准备一点蜜饯糖果,一会儿喝完了含着,很快就不苦了。”
男人怀中搂着的娇小女人软若无骨,冷清绝艳的脸庞像极了悬崖绝壁开出的花,她纵使满目抗拒,也在男人哄孩子般轻柔的语调下张开小半张唇,附在碗壁上。
杨妈看的欣慰,悄悄擦了擦眼泪。
池君寒眼中温软一片,正要倾斜小碗喂她,却忽然被宋若词推开,低头,正装撞入她眸中,“怎么了?”
“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池君寒并未细想,“当然是补身子的。”
“是吗?”宋若词勾起一片讽刺的笑,施施然坐正了身体,“看来你对这药的作用很是清楚呢,药太苦了,我不想喝,一定要让我喝的话,就让她试药好了。”
她纤纤玉指一指尹婉莹,尹婉莹吓的小脸煞白,“少奶奶,这药是专门熬给你的,怎么能让我喝呢?”
“如果我偏要你喝呢?”宋若词懒洋洋道。
池君寒端着药碗的手早已布满因用力而虬结的青筋,眼中满是积云般的隐忍,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若词……”
“我要她喝,证实一下药的效果到底如何,怎么,不可以吗,还是她心虚了?”宋若词一字一字咬重了声音。
池君寒突然冷笑一声,“你大可以不信我。”
杨妈急的跺脚,好好的开头,怎么又这样结尾了?
宋若词不置可否一笑,“那你到底是允许她喝,还是不允许?”
室内的空气一时凝固,每个人的呼吸都轻的压抑。
许久,池君寒才冷沉抬眸,注视着尹婉莹,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漠然命令道,“喝下去。”
尹婉莹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大少爷,这药可不能乱喝,草药的药效都是有针对性的,若是喝下去紊乱了……”
“我让你喝,多嘴什么?”池君寒斥道,“不想喝?就滚出去!”
宋若词宛如局外人,平淡的俯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尹婉莹这下连眼泪都哭不出了,颤抖着双手从池君寒那儿接过药碗,怔怔的盯着浓黑的汤药,心一横,捏着鼻子一股脑灌了下去。
苦,真是太苦了——
可无论多苦,她都一定要留在池家,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最后一滴药喝完,尹婉莹便忍不住伏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宋若词厌恶的将手搭在鼻尖,秀眉轻蹙。
池君寒所有的忍耐,也在这一刻爆发,他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神色淡漠的宋若词,“药喝完了,信与不信,你大可以自己抉择——我永远也不可能喂你喝堕胎药,更不至于拿你的性命玩笑。”
他走到尹婉莹的身边,冷声道,“滚出去,不要在这儿脏了少奶奶的眼睛。”
紧接着,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尹婉莹看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宋若词,心有余悸的跑了出去,这夫妻俩,一个个的都不是好对付的——
宋若词还真是超出她的想象了,原来她真不是什么温婉贤淑好骗的女人。
二人一走,卧室又恢复了冷清清的模样。
宋若词靠在床边,双眼无神。
杨妈抹了把眼泪,坐在床头握住她的双手,心疼不已道,“少奶奶,你明知道少爷绝非那种人,何苦要这样,少爷岂能不知堕胎药是虎狼之药,你身体那么虚弱,要是再堕胎,半条命都得去了,少爷是真心爱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我知道……但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宋若词有气无力的笑出声来,万分寂寥道,“总之他的心梗还在,他一日不肯留下这个孩子,我都只能与他作对,我若是心软了,答应了他,孩子怎么办?”
“杨妈,我们都有苦衷,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不要再逼我了。”
她痛苦的闭上眼眸,苍白的脸了无一丝血色。
杨妈替她别好碎发,温柔的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我明白你的苦衷,少奶奶,我站在你这边,你放心。”
“杨妈,谢谢你……”宋若词回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手不见余温,“你不怪我吗?”
“傻孩子,怪你什么?”
“怪我……肚子里怀的不是池家的种,明明我心知肚明,却还瞒着你那么久,骗了你这么多补汤不谈,还骗了你的感情,你应该怪我的。”宋若词眼角溢出一抹晶莹,说着说着,又哭又笑起来。
杨妈摇摇头,布满皱纹的手不断在宋若词眼角轻轻擦拭着眼泪,轻柔道,“少奶奶,我原本或许只是因为少爷与小少爷的关系才对你好,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却觉得你本就是个该被疼爱的小姑娘,即便不是爱屋及乌,我也心甘情愿对你好……孩子的事,我相信你绝非自愿,否则以你的心性,也不会瞒着家里这么久,我不怪你,只希望你身体好好的,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见不得伤感的,你可千万要好好保养身子。”
宋若词不作声,柔柔的望着她,卸下所有的刺,露出了本里的温柔。
她直觉自己从未感受过这份来自长辈的温暖……
那个冷漠的宋家不会给她,池家也不会给她,而杨妈,是第一个这样不计回报对她好的长辈。
她抱紧杨妈,将头埋在她的怀中,沉沉哭泣起来。
……
池君寒从出门到下楼,都带着一身沉怒,尹婉莹虽然跟在他身后,却一声不敢出,等他回了书房,才拍了拍心口,怨恨的瞪着楼上宋若词的房门。
要不是她,她何至于受这份气!
这所谓的池家少奶奶也不过是蛇蝎心肠,纯属拿她当出气筒了!
尹婉莹气的脸色铁青,咬着满口银牙,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生着闷气。
恰好池君白下楼倒水,在拐角处,目睹了她愤怒的全过程。
尹婉莹光顾着生气,没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池君白若有所思的捏着水杯端详良久,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回到狭窄的房间,尹婉莹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忍不住抓起杯子狠狠砸在地上,听见碎瓷的声音,她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犹豫的拨出了一通电话。
“喂?我失败了。”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经过处理,虽然是男声,却有些尖锐,淡淡道,“药没下进去?”
“不是。”尹婉莹委屈道,“是那个宋若词突然刁难我,药是下进去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我试药,我进退两难,只能喝了……这药对不怀孕的人,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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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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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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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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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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