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词死死拽着被子不松手。
护士见病房内的气氛太古怪,不敢多留,便带上门走了出去。池君寒抬手轻轻一提,宋若词脸上的被子,便被掀了起来。
被子下的宋若词,像受惊的仓鼠,两只手团在胸口,一脸震惊。
池君寒居高临下的俯视了她半晌,指尖在她眉心戳了戳,“被我吓傻了?”
宋若词抱着枕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我怎么了?”
她犹然还记得昏迷前,剧烈的疼痛像电钻一样劈开她的肉体,监狱昏暗的灯光中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躺在冰凉的地面,任由凉气一丝丝入侵单薄的衣衫,逐渐被绝望包围笼罩的感觉——像死亡来袭,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池君寒倒了杯温度正常的水,递给了她,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莫测,“你食物中毒了,这儿是医院,我是你的配偶,自然被叫到这儿来了。”
“食物中毒?”宋若词诧异道,“怎么可能,监狱的伙食就算再差,安全也是能够保障的,除非……”
她接过水杯的手指一僵,忽然缩了回来,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面前永远淡漠凉薄的男人。
“你……”
“你在那个汤里,动了手脚?”
池君寒不置可否,眼底不见一丝涟漪,“真该庆幸你现在才发现,否则你不要不喝,这场演出就无法继续了。”
他端着水杯,往宋若词的嘴边递去,“喝了,你洗胃了,暂时只能吃流食。”
宋若词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块石板,嘴角极轻极轻的勾出了一抹自嘲的冷笑,无视了他递过来的温水,轻声问道,“你想过,我有可能会死吗?”
池君寒垂眸看着水杯中清透的液体,语调徐缓,“计量我都让人把握了,不会出问题。”
他加重语气,硬将水杯塞进她掌心,“你洗胃后流失太过水分,这是葡萄糖,快点喝下去!”
宋若词一动不动,只是平静而哀婉的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她垂下眼睛,伸出手掌托住了杯底,却没有喝,而是抬手朝着池君寒摔了过去,“任何计量都有万一,你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身体,只考虑你会不会被唐肃清威胁,你想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吗,你知道孕妇食物中毒会小产吗,你……”
宋若词瞪大眼睛,眼泪断了线的砸进柔软的被子里,无声,却伤心透顶,“你有没有心,池君寒,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她摸着肚子,无措极了,除了哭,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宝宝……
她的宝宝怎么办?
池君寒没有避开,被杯子打中的右肩往后震了一下,水渍染了他昂贵的呢子面料,沿着衣角,一滴滴往下落去。
他伸手,掸了掸胸前的水渍,语气依然沉静无澜,“你的孩子没有事,我说过了,我有把握,你无需质疑,只需要配合。”
“凭什么!”
“凭我有这个能力,而你没有,所以你只能听我的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明白吗?”池君寒轻轻眯起眼,不紧不慢的重复道,“明白吗?”
孩子没有事,宋若词脱力的往后靠去,无比庆幸的抚摸着小腹。
温热的掌心似能感知到那儿的小生命,他一定很怕,一定哭的很凶,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可池君寒的话,像一双手,将宋若词推进了更深的悬崖之中。
她麻木的一扯嘴角,疲惫不已的垂下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曾经以为池君寒放过她,她的宝宝就可以无虞无灾的出生——现在想来,她真是太天真了,以池君寒的手段,孩子不过是个借口,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物品。
反正,又不是他的孩子,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不明白。”
宋若词轻声道,“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你的决定,更不会赞同。我不会用我的生命和我的孩子,拼尽全力做一个赌注,更不想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出生在宋家,嫁给池君寒,遭受那么多折磨和白眼,都不是她自己选的,现在,要被池家放弃了,她应该庆幸才对。
她至多在监狱过上几年苦日子,等出来以后,她就可以彻底摆脱从前的身份了……wWW.ΧìǔΜЬ.CǒΜ
不用再经受宋国华的侮辱,不用再承受池君寒的压迫,她只属于自己。
“池君寒,我真的好累好累,在池家的这一个月,比我过去的二十年还累,那封协议书,我愿意签,从今往后,我不属于池家,不属于你,所以……”
宋若词清澈的眼珠像一面平和的镜子,照出了池君寒愠怒下微微狰狞的脸,“请你不要再迫害我了,好吗?”
迫害——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说他迫害。
他对她的好,竟然还敌不过二十年来宋家人对她的狠心,到底是他没有心,还是她没有良心!
“宋若词,如果你承认你疯了,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池君寒俯下身体,撑在病床前,眼底透出一丝丝沉郁的阴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可以对你再容忍一分,不要得寸进尺,知道吗?”
他的逼近,带着一股强大的冷冽气息,宋若词压抑的难以呼吸,蓄着泪的眼中,满是对他的失望与戒备。
“我已经不是你的物品了,请你不要用这种口吻对我说话!”
池君寒兀地冷笑起来,指尖扫过她的眼,睫毛触碰指腹,柔软的像一个吻,他狠心的掐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你最好给我记住现在的话,最好去法庭告我,告你的合法丈夫,否则在没有离婚以前,你都休想我放过你。”
一滴滚热的眼泪,落进他掌心纹路。
池君寒冷脸撤回手,却将那滴眼泪捏在掌心,一丝丝捏碎。
“不就是签个字的事吗?”宋若词轻笑一声,绝望中带着泪雾的笑,反有种惊心动魄的绝美,“我签,只要能离开你,生死书,我都签。”
砰——
池君寒硬生生捏碎了一只玻璃杯,手心被碎片划破,鲜血淋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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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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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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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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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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