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慢的垂下眼睛,盯着刺穿她腹部的长剑。
鲜血淋漓,那醒目的色彩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也许是出于母性的本能,这一刻流出身体的血仿佛都让她感觉到了额外的疼痛,那种感觉植入心底,迅速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西陵越的目光才沉寂而冰凉,看着她,不带任何的表情。
“这是你欠我的!”他说,语气平静而冷淡。
陆嘉儿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已经缩成了一团,她全身上下都忍不住在轻微的抖动。
她的眼泪滑出眼角,突然想要说声“对不起”,突然想要求他救救自己的孩子,可是千言万语萦绕在舌尖上,最后却又全部哽回了喉咙里。
她只是用一种更惊恐又更惶然的目光注视着西陵越眼底平淡的幽冷,不可思议的揣测求证道:“原来你当初不动我,为的就是留我到今天吗?”
她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寒意似乎通过某一个毛孔都在往皮肤里渗。
西陵越没否认。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妇人之仁甚至心慈手软的人。琇書蛧
他利落的松了手,显然也没了再亲手去对付定国公的兴致,只是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一边语气淡淡的道:“有些事,别人代替不了,有些感受,我也总要让你亲身经历了,你才会懂得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陆嘉儿摔在地上动不了,手心里全是血,脸上则全是汗。
陈婉菱露出不忍的神情,不过也只是别过头去,把脸藏在了西陵钰的身后没看。
西陵丰眼中闪过瞬间惊痛,却也无从选择和后悔。
纵然陆嘉儿怀了他的孩子,可即便是方才那一幕重演,他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局势所迫,当牺牲的总归是要牺牲的。
西陵丰护着皇帝连忙后撤。
西陵越的人已经冲上去。
虽然这时候定国公身边已经聚集了自己人保护,可是在如今大势已去的局面之下,人心不稳,西陵越的人又极凶狠,来回也不过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将定国公等人杀的杀,抓的抓。
陆嘉儿跌坐在院子中间,真是很已经唇青脸白,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半伏在了地上。
当然,这会儿也没人顾得上她。
院子里打斗的局面渐渐稳住,皇帝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和鲜血,便是冲着西陵越怒吼:“你这个逆子!”
西陵越却已经全然无所谓了。
他站在院子当中,堂而皇之的和西陵丰对峙,反而是对皇帝的叫骂声充耳不闻:“大哥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吗?那么现在当着父皇的面,你是不是可以先解释一下你所谓的出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提起这件事,皇帝也是没来由的胸中一堵。
西陵丰也是面不改色,甚至都并不解释,他只是一抬手,冷然道:“昭王犯上作乱,意图谋害父皇,给本王将他拿下!”
事到如今,也实在是多说无益。
两个人,水火不容,这时候已经是到了成王败寇,拼死一搏的时候了。
外面大批的士兵和御林军一股脑的冲进来,也是二话不说的就朝西陵越及其手下人冲杀过来。
西陵丰虽然也已经了解了西陵越在南北两边边境上所做的手脚,知道那两边一旦起事,必定一发不可收拾,造成局势动荡,甚至危及整个皇朝统治,可如今双方要已经是水火不容了,哪怕是拼着后面再慢慢处理那些麻烦,他也必得要把西陵越先踩死了。
就算西陵越在边境勾结和裴影夜和齐崇,都做了安排,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在这皇城之内,他胜算还是很大的。
西陵丰仗着人多势众,开始全面剿杀西陵越极其手下。
西陵越带在身边的虽然都是精锐,但也难免寡不敌众。
他带领众人应付了一阵,似乎也是察觉了耗下去对自己并无好处,便开始且战且退,带人往侧院的方向退去。
西陵丰的人步步紧逼,他从外围看了一阵,便是勾唇冷笑了一声:“调弓箭手。”
“是!”他的心腹侍卫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出去。
因为大门这边被堵住了,西陵越想要从侧院翻墙出去,只要让弓箭手先过去,然后乱箭射杀,那么西陵越一行人绝无生理。
那侍卫急匆匆的转身出了门去。
西陵丰因为前面骗了皇帝的兵权,就算现在父子两个被逼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如今两人单独相处也是生了心结的,各自尴尬。
“父皇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先会寝宫休息?”西陵丰语气浅淡的说道。
皇帝心里也横着一根刺,若说他心里不恼西陵丰,那绝对是假的,可是方才西陵越却借着定国公的手险些将他置于死地,两者相较
他咬咬牙,阴沉着一张脸道:“朕没事!”
他这也是不放心,必然要等一个踏实的结果才能安心的。
西陵丰的唇角隐约勾了一下,也没再勉强,父子两个正待要往侧院那边走,院子外面就又急吼吼的冲进来一个侍卫,焦急的大声道:“皇上,北边城门的守卫刚刚来报,说是城外两拨人马打起来了,危及城门,情况紧急,请皇上定夺。”
西陵丰秘密调了他在封地的私兵三万人,再加上之前皇帝点给他的五万,他进城之前就做了妥善安排,用这合计八万人的兵力将整座城池团团围住了,这样一道防线设在那里,城里的人绝对是插翅难逃的。
他眉心一跳,顿住脚步回头问道:“哪儿来得人马?”
那侍卫倒是还知道主次,先是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又拱手道:“本来先是一大早有一支队伍围城,后来半个时辰前江北大营那边的人马突然出动,不由分说开始攻城,两拨人在城外杀的昏天黑地,北城门怕是已经被攻破了。”
江北大营一共十万多人,皇帝拨给西陵丰五万,剩下的就是之前驻扎在城外的五万,再加上守营的一些零散兵力,如果是江北大营现在剩下的兵力全面出动,应该也就是六万多人,不足七万。
至于是谁驱策的他们——
皇帝不用想也知道。
本来他们就跟着西陵越南下了一次战场,再加上前些天他们之中的将领被刺,因为种种原因限制,到现在还没破案,那些兵蛮子哪里是讲道理的,本来就心存怨怼,想必西陵越又是利用了这个漏洞
皇帝咬着牙,腮边肌肉痉挛似的抖动。
本来两方面都有江北大营出来的士兵,何况西陵丰的私兵经过特别训练,实力还要强大一些,双方人马要明刀明枪的对上,西陵丰自认为不会败北,但是现在他的兵力分散围了整个皇城,西陵越却集中了所有兵力单攻北城门,北城门会被攻克,几乎就成了必然。
这里正在说话间,就听得侧院那边惨叫连连。
西陵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先去堵北城门的窟窿,当即打不转身进了侧院,进去就见那外围的正面墙壁居然全面倒塌。
他刚调来的弓箭手才刚爬上墙,就被轰然倒塌的墙壁给压了下去,掩埋在了乱石瓦砾之中。
西陵越已经趁机带人杀了出去,外面的侍卫和士兵还在追杀,院子里却留下一群还没反应过来的士兵在面面相觑。
一直到西陵丰进来,他们之中才有人如梦初醒一般的禀报道:“好像是有人提前在这面墙上做了手脚,要不然这墙不会一碰就倒的”
西陵丰满肚子火气。
后面皇帝也被人扶着走了进来,一眼看到西陵越已经没了踪影,皇帝便是怒极。
“废物!”他叫骂一声,随后便是被怒气一冲,整张脸上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我去追!”西陵丰自然顾不上他,丢下他,直接踩着坍塌的瓦砾也冲了出去。
西陵越既然提前安排了人冲破了北门,那么此时脱困之后就必然是要去那边和队伍会和,然后重整旗鼓再准备攻陷京城皇都的。
他带了人急匆匆的去围堵。
这边皇帝捂着胸口,已经痛得有些站不稳了。
“快扶皇上进去,太医,传太医!”梅正奇一手扶着皇帝,一边大声嚷嚷。
而岑四儿之前因为先背叛了皇帝,怕皇帝秋后算账,早就趁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人不在,皇帝身边的人自然就以梅正奇马首是瞻。
几个内侍七手八脚,半扶半抱的把皇帝扶回了主院,彼时陆嘉儿已经流血过多,伏在地上气绝而亡了。
但是也没人顾得上他,一群人直接迈过她的尸体,扶着皇帝进了正殿,却见太后还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方才院子里杀成一片,闹得动静那般惨烈,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去看一眼,就好像入定了一样,还保持着之前被陆嘉儿挟持时候的那个姿势,腰杆笔直的坐在那里。
虽然容颜苍老,却分好不减气势威仪。
此时看到皇帝面容扭曲的被人扶进来,她才终于太了抬眼皮。
梅正奇对这位太后是打从心底里有些敬畏的,不由的止了步子,迟疑道:“太后,皇上好像旧疾复发”
太后看过来一眼。
皇帝正好也咬着牙,视线模糊不清的在看她。
只是这时候他已经疼的说出话来了。
太后还是没动,倒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扭头吩咐站在她身边的梁嬷嬷道:“扶皇帝进去,传太医。”
“是!”得了她的这句话,梅正奇才敢扶着皇帝进去。
太后依然坐在那里没动。
皇帝从她身边错件而过的时候却在忍不住的盯着她看——
这时候他草木皆兵,实在信不过太后,他不想呆在这里,却又根本没力气自行离去。
把梅正奇等人引进去,梁嬷嬷就走了出来,她自是要守着太后的,刚要吩咐人去叫太医,却见太后盯着门口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梁嬷嬷狐疑的扭头看过去。
却是和西陵钰一起立在门边的陈婉菱抢先一步迎上去,有些迟疑的咬了咬嘴唇道:“昭王妃——”
沈青桐带着墨玉从外面进来。
她知道陈婉菱想问什么,所以也没等她问就直接说道:“我说过了,孩子没在城里,这会儿你们也出不去横竖你们又不想蹚浑水,还是先回宁王府吧!”
陈婉菱还是不放心。
西陵钰也是从沈青桐出现就一直在盯着她看,这时候便是果断的上前一步,拽了陈婉菱的手腕,然后转身对太后道:“皇祖母,孙儿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没等太后说话就拉着有且不舍的陈婉菱径自离开了。
沈青桐走过去。
太后的眉头皱得死紧,也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显然——
也是明了了她此时出现的意图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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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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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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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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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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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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