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贵妃勾唇冷笑:“你敢说你今早没有传召于她?难道还需要再传太医院的其他人过来与你当面对质吗?”
宸妃几乎要招架不住,勉强与之抗衡道:“本宫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好,前面的太医调的方子效果不佳,我今天才传了曲太医过去,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居心叵测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问心无愧,你要查就尽管去查。”
皇帝用了手段在布局,其实可观的讲,在这个局里面常贵妃是破绽百出的。
只是这个女人的攻心之术相当厉害,知道在局势上她无力与皇帝抗衡,便另辟蹊径,一再的搅浑水,顾左右而言他,反而在情理上给不明真相的旁观者造成了错误的引导。
所以,对于跟过来的几位朝臣而言,现在他们根本看不清谁对谁错,只看到这两个女人毫无章法的在互相攀咬。
宸妃一再露怯,反倒是常贵妃决绝之余,看似更为理直气壮一些。
尤其是她一再的逼皇帝表态,更显真情流露。
西陵丰不能坐视不理,再次咬牙开口道:“父皇,母妃今天既然是头次召见曲太医,这足以证明他们之间以前并无交集,曲太医伤成这样……他总不至于这么无根无由的豁出自己的命去帮着母妃构陷于谁的,这实在是与情理不合!”
皇帝看过去一眼。
抬曲太医过来的侍卫立刻会意,在曲太医身上搜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贵重物品。
曲太医眼见着是不行了,常贵妃把他弄成这样,这时候他是拼死也要咬上对方一口的,于是在旁边缓了半天的气儿,又再气若游丝的道:“贵……贵妃娘娘做手脚……耽……耽误了瑞王殿下的伤……伤……”
皇帝沉默片刻,下令:“去太医院请两个太医过来!”
“是!”梅正奇领命,亲自去了,临走却是颇为忧虑的拿眼角的余光看了常贵妃一眼。
太医一时半会儿的过不来,这院子里的气氛想想就叫人觉得受不了。
曲嬷嬷于是大着胆子道:“皇上,瑞王殿下的尸身……是不是……”
她这一提,皇帝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只不过他勉力的控制住了表情,叹了口气道:“先收拾一下,安置好,稍后再收殓发丧吧!”
“是!”曲嬷嬷答应了一声,回头一挥手。
琳玉等人最近其实都不太愿意进西陵卫的屋子去服侍,但是这时候,去替他收殓显然是要比跪在院子里看这宫里位分最高的三个人掐架要好,七八个宫女争先恐后的爬起来,一股脑儿的进了屋子去帮着西陵卫更衣打点。
曲太医在旁边,那换气的时间是一次拉得比一次长,闭着眼又缓了半天,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又抬起眼皮于人群中寻到了西陵越。
他看过去,眼神惶恐中又透着乞求,但是因为命悬一线,那眼神看起来就不那么明显了。
皇帝正满心焦躁的看着远处的云端不知道在想什么,自然不会去注意一个将死之人,但是跪在他脚边的宸妃看见了,她也循着曲太医的目光看过去,却见西陵越面无表情的长身而立,看上去是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却也同样可以解读为胸有成竹。
宸妃的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这中间一定是还有别的牵扯,否则她一大早才刚和曲太医说好的,让曲太医把脏水都泼给西陵越的,曲太医当时也答应了,没理由现在绝对反击的时候就绝口不提了的。
而且
他这看着西陵越的是个什么眼神?西陵越抓着他什么把柄了吗?那么也就是说,西陵越已经知道自己想要借刀shārén算计他的事了?
不对不对!曲太医的事明明是常贵妃做的。
难道
是常贵妃眼见着皇帝对西陵卫下了狠手,知道自己再没有指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和西陵越还有沈青桐联手了吗?因为她和西陵卫注定了没有机会,所以干脆破釜沉舟,要帮着西陵越来给她和西陵丰使绊子了?
这个猜测一起,宸妃的心里一则恼恨,一则不安,一瞬间六神无主。
可是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允许她再走错一步,所以她便用力的掐着手心,一再的提醒自己冷静,千万不能再走进任何的圈套里去。
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又等了好半天梅正奇才带着两个太医匆匆的赶来。
宸妃立刻打起精神,跪端正了。
常贵妃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表示。
“微臣”两个太医进来就要行礼,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瑞王的遗体在屋里,进去看看!”
什么?瑞王殁了吗?
两个太医一时反应不过来。
梅正奇察言观色,已经过来催促,把两个人带进了屋子里去,顺带着解释了皇帝要他们查的事儿。
两人进去也没多久就神色惶惶的出来复命,脸色铁青的跪在地上,谁都不敢先开口。
“说话!”皇帝不悦的命令。
年长的陈太医磕了个头,这才开口:“回……回禀皇上,瑞王殿下身上的伤很不对劲,当是长期在用不对症的药物所致……”Χiυmъ.cοΜ
西陵卫的伤一直都是曲太医在看的,曲太医不可能不知情,说话间他就心有余悸的偷偷侧目去看曲太医的反应。
但是曲太医失血过多,这会儿残存了一点儿气息,人却是早没了意识。
皇帝的目光一沉,望定了常贵妃道:“现在你要怎么说?”
常贵妃迎上他的视线,干脆不替自己辩解了,只是苦笑了一声道:“宸妃的话比臣妾可信,安王的话比臣妾可信,就连这区区一个太医的话都比臣妾可信?皇上你现在信遍了天下人,却唯独不肯相信臣妾,现在我再说什么有用?”
她不败证据不讲道理,单就死咬着一个“情理”二字不放。
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强忍着没发怒:“朕在问你话,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朕在偏听偏信,那么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解释,为什么你要把陆氏带到昭阳宫来顾布疑瘴?今天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从此处起的,你就从这里开始给朕解释!”
陆嘉儿听皇帝提到她,本能的就觉心虚,稍稍的又把头垂低。
她一直到现在还有点懵,常贵妃手里有她的口供,一开始她还以为东窗事发,皇帝叫她来是要追究翻旧账的,可是一路忐忑的赶过来,却发现根本没人搭理她。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即使她可以反咬那份供词是常贵妃胁迫他画押的,这件事也会需要花费很大的一番精力才能平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事情没有落到她头上,她当然就心存侥幸,不会主动惹祸上身的。
皇帝目光冰冷的逼视常贵妃的面孔。
常贵妃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半晌,最后却突然长出一口气,泄了气一般的叹了口气道:“罢了!卫儿是我儿子,现如今他都没了,我还撑着这一口气争什么,又辩什么?皇上觉得这事情该是怎样,那就当它是怎样的吧,您要是都问完了,就允我进去再送一送我儿子吧!”
言罢,她也不等皇帝首肯,就自己撑着膝盖起身,一步一步的挪进了屋子里。
华丽的贵妃朝服,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华彩依旧灿烂夺目,这时候看上去却成了对比鲜明的讽刺。
她这种明显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的态度,又明晃晃的打了皇帝的脸。
皇帝嘴角的肌肉抽搐,他原是想要克制的,却完全忍受不了,于是就在常贵妃将要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她一把扣住了女人的手腕,用力一甩,将她推倒在地。
常贵妃跌在那里。
皇帝盯着她,恶狠狠的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悟?谋害皇子,构陷他人,这都是何等的罪名,你还在嚣张放肆?真以为朕不会治你的罪吗?”
常贵妃坐在地上,抬起眼睛看他,面上表情依旧平静的有些过分。
“臣妾我不过一介孤家寡人,一条命就是所有,任凭皇上处置!”她挑眉,那一眼的目光居然充满挑衅。
宸妃看在眼里,姑且都是胆战心惊的干吞了口唾沫。
“朕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皇帝道,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完,就是目光一厉,扫视一圈跪在地上的曲嬷嬷等人:“把这些个奴才全都送到慎刑司去,逐一审问!”
曲嬷嬷本来是还心存一丝侥幸,不到最后倒也不想出卖常贵妃,一见这个阵仗,再蓦然回忆起之前常贵妃嘱咐她的话,不等侍卫过来拖她,就屁滚尿流的爬到皇帝面前,磕头如捣蒜的求饶:“皇上!不关奴婢们的事啊!奴婢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不用送慎刑司,奴婢不敢欺瞒皇上,把知道的都告诉皇上。今天一早,贵妃娘娘不准奴婢们跟着,自己出了趟门,后来回来就问陆侧妃进宫的时辰,然后就带了奴婢等人去截了陆贤妃的轿子过来,再后来就和陆侧妃在屋子里说了两句话,后面又让琳琅避着人把陆侧妃送回嘉和宫了,再后来宸妃娘娘就到了。奴婢当时就觉得情况不对,赶紧的就去找皇上了,奴婢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这么一说,琳琅就也跟着爬出来,伏在了地上。
所谓的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个局面。
一早跟着常贵妃去绑曲太医的两个侍卫随后也默默地站出来,如实招供了。
宸妃越听越是心旷神怡。
而皇帝的脸色却是一刻更比一刻难堪。
常贵妃跌坐在远处,根本就没有自取其辱的过去急着求他。
最后,皇帝铁青着一张脸,开始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你还有什么话说?”
常贵妃这时候却是一脸轻松坦然的笑了:“梅雨秋和那个曲太医在合谋害我的儿子,我教训了一下曲太医,另外又想办法找她梅雨秋过来讲讲道理,可是这个女人自以为有皇上给她撑腰,居然临时起意亲手将卫儿杀死了……就是这样!”
“你胡说!”宸妃气急败坏的怒斥。
常贵妃目色一厉,却是霍的扭头看向了康嬷嬷,冷声道:“梅雨秋行凶之时候你们都在门外,那会儿说听到了动静,怎么不如实告诉皇上你们都听见了什么?”
康嬷嬷脸上表情一慌,随后大着胆子道:“奴婢说了,就是……就是您与我们娘娘在屋子里争执!”
“还有呢?你敢指天发誓就只有这样?”常贵妃咄咄逼人。
康嬷嬷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一咬牙就要顶回去,常贵妃已经声色俱厉的抢白道:“想好了再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卫儿他尸骨未寒,此刻可还在这屋子里躺着呢!”
一瞬间想到西陵卫的死状,康嬷嬷就惶恐的脸色一白,眼神慌乱的迟疑不语了。
这时候有昭阳宫里年纪小的丫头却是害怕了,带着哭腔道:“奴婢听见了,奴婢听见贵妃娘娘喊宸妃娘娘,让宸妃娘娘站住,问她要做什么,还说她放肆!是疯子……”
“大胆贱婢!”宸妃一口气冲上来,差点气晕过去。
那小宫女却伏在地上哭了起来:“奴婢句句属实,当时屋子里就只有两位娘娘,奴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话却是听清楚了的,奴婢不敢撒谎!”
“皇上!”宸妃急道:“是常氏构陷,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居然还是应了常贵妃的那句话
就看皇帝信谁了!
而皇帝身在局中,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必然都是常贵妃的手段了。
这样一个女人,他已经没信心和没心力去再应付了,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管外人是怎么想的,慢慢地就冷了眼神道:“常氏得了失心疯了,褫夺贵妃之号,暂且打入冷宫,等瑞王的丧期过后再行处置。再把这些奴才都交给大理寺,让他们出一份完整的供词出来!”
说完,甩袖而去。
西陵丰过来扶起宸妃,同时也有侍卫过来拖常贵妃起身。
宸妃心里犹且憋屈的紧,一咬牙追上去,刚要说话,常贵妃却已经笑道:“我是在给你机会,也在给他机会,你懂吗?”
宸妃被她说得愣住了,侍卫们又恐再出事,赶紧将常贵妃拖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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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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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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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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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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