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看了眼伏在地上的许承徽,赶紧抱着哭闹不已的宁舒郡主一闪身躲进了门内,同时迫不及待的砰地一声合上了房门。
“娘娘!”许承徽的丫头这才猛然惊醒,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并且弯身去拍打她膝盖上的尘土。
许承徽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脸色微微发白。
她用力的捏着手指,咬着牙没说话。
丫头扯着脖子见陈婉菱是真的走了,这才不屑的小声嘀咕道:“亏得她也知道太子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还摆什么东宫正室的谱儿?这是耍威风给谁看呢,也不嫌寒碜!”
那位苏良娣本来就是个没脑子又好惹事拔尖儿的主儿,其实真正心里愤恨,想要过来拿宁舒郡主出气的人就是这位许承徽。
只是她这人心眼儿多,又惯习惯玩阴的,所以撺掇了苏良娣之后却躲在了后面,反而在陈婉菱杀过来的时候,让苏良娣首当其冲,成了箭靶子。
方才陈婉菱那态度,终究是叫许承徽心里扎了一根刺。
她死咬着牙关,阴沉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的带着身边的几个人从那院子里出来。
彼时夜色已深,临近三更。
主仆一行沉默着走早后花园里。
如今的东宫今非昔比,再不见平日里的灯火辉煌,花园里的气氛寂静又萧索,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们,都早早的熄灯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但
到底还有几个人能睡得着,那就不得而知了。
许承徽一行悠悠的往回走。
她位分不高,住的院子也比较偏,从卫涪陵那边回去,要穿过大半个花园。
就在一行人走过后门附近的时候,冷不防一道人影急匆匆的从一侧的岔路口上埋头冲了过来。
那人走得很急,甚至是有些慌不择路,再加上可能根本就没想到三更半夜会在这里撞到人,一时不察,就直接和许承徽撞了个正着。
“呀!”那人低呼一声,抬头看到是许承徽,赶紧就惶恐的一步后退,“许娘娘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在花园里乱窜?”许承徽的丫头趾高气昂的指责,随后才认出她来:“你不是吴良媛院子里的林妈妈吗?”
这东宫后院里的人多,主子多,下人更多,很多人都不认识彼此的。
但是每个主子身边总有那么个一两个需要经常出来露脸的心腹,而这林妈妈作为吴良媛的奶娘,又是从她的娘家跟过来的老人了,可以当之无愧的算作是她身边的第一心腹了。
林妈妈面上表情却有些僵硬,眼神里也明显能看出些闪躲。
她尴尬的搓了搓手道:“也没什么,就是如今这府邸被封了,也出不去,往家里媳妇儿头半个月才刚生产完,我这心里总是惦记,就想着能不能求门外的禁卫军兄弟给通融一下,给递个信儿回去。”
其实自从皇帝下令软禁太子之后,后院里已经有不少的人试图跟外面的家人联络了,只是皇帝正在气头上,禁卫军都不想往枪口上撞,所以,这个人情,谁也没能要出来。
“这封门是皇上的命令,谁敢违背?我看你也是多此一举!”那丫头犯了个白眼,顺势嘲讽了一句。
“是啊”那林妈妈却明显的心不在焉,胡乱的答应了一句:“那我就不打扰娘娘逛园子了,告退!”
说完,就又匆忙的转身,居然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许承徽的丫头撇撇嘴,重又扶好她的手:“天晚了,娘娘,咱们也快回去吧!”
她抬脚往前走,许承徽却站着没动。
“娘娘?”丫头不解,回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许承徽却是缓缓地转头,朝着方才林妈妈过来的那条黢黑的小径方向看去。
丫头婆子们也都不解的跟着看过去。
片刻之后,许承徽却是一抬脚就朝那边走去。
“娘娘!”丫头低呼了一声。
“放下那林婆子的神色看着不太对,都别声张,跟我过去看一眼!”许承徽道。
这夜深人静的,花园里本来就有点瘆人。
她这么一说,几个丫头婆子也就尽量小心的放低了走路上。
从这条小径穿过去,就是后门了。
以往这里每天晚上都会留两个婆子或是小厮在耳房里守夜的,可是现在东宫被禁卫军给围困起来了,前后两边的巷子口都是岗哨,外人根本连这巷子都进不来。
门房的小厮和婆子们偷懒,这两天早就不呆在这里了。
许承徽一行人走过去,远远的就见那耳房里也是漆黑一片,连个人影灯火都没有。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啊!”丫头小声的道。
许承徽是个心思细密的,越想就越是觉得林妈妈刚才的神色反常,她犹豫了一下,就回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完,自己仍是举步朝门口那边走去。
本来是想隔墙听听巷子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想路过耳房旁边的时候,却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窸窣声。
许承徽的脚步一顿,片刻之后抬脚凑了过去。
隔着房门,里面陈旧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同时混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娇弱的低吟声。
因为是行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两个人明显都在刻意的压制,尽量把动静弄得小一些。
可许承徽是过来人了,一听就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了。
她怔了怔,随后就尴尬的红了脸。
身边的丫头更是脸红得能滴出水来,啐了一口,小声的骂道:“这不要脸!”
这要是在平时,许承徽这样的人肯定会踹开房门进去捉奸的,然后顺势大闹一场,哪怕是只当做消遣都好。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东宫本来就惹上了麻烦,皇帝说是关的太子,还不是要求他府里的所有人都跟着自省吗?
可是偏偏就有不知死活的奴才在这里“情不自禁”了?
这时候东宫里要再闹出丑闻来,对谁都没有好处。Χiυmъ.cοΜ
许承徽皱着眉头,不悦的道:“别多管闲事,咱们走!”
不想,这一转身,就听里面那女子婉转娇喘着道:“你轻点儿!说话可得算数,一会儿千万得让我出去。”
这些人,为了混出去,还这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也不想,这是皇帝下令封锁的府门,若是有什么人跑了,这责任谁担待的起?
许承徽不屑的冷嗤一声。
屋子里那男人没做声,就只是埋头蛮干。
那女人就唯恐他要出尔反尔,不由的就有些急了,似是推攮了他两下道:“我爹生了重病,我就是想要见他最后一面呀”
后面却是一时失控,低呼了出来。
紧跟着里面又是床板一阵乱响,而本来已经不想多管闲事的许承徽却是脚下生根,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娘娘?”身边的丫头催她。
许承徽没动,只是拧眉道:“这声音,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丫头明显回错了意,脸上更是爆红,小声道:“娘娘说什么呢”
行房这回事,可不都是大同小异,不耳熟才怪呢。
这边丫头羞得几乎无地自容,旁边的许承徽却是一脸严肃。
她竖起耳朵听。
里面一阵折腾之后,男人满足的闷哼了一声。
然后又再沉寂了片刻,那女人就又说道:“你放心,我就是家去看一眼,最多一个时辰,天亮之前我肯定会来。我知道禁足是皇上的口谕,我也不敢跑的,这是我的腰牌,还有攒下来的月钱,都给你。天亮之前我要是不回来,你尽管报官抓我就是了!”
她也是怕那人不应,说着就有点急了。
然后这才听那男人笑嘻嘻的道:“说这么多做什么?我还能白占你的便宜不成?”
说完,就听那破床板又狠狠的吱呀一声,往下一沉。
“再等天就亮了,你别”那女人挣扎着伸手去推他。
里面两个人似乎又纠缠在了一起。
外面专注听墙角的两个人,许承徽一脸的严肃正经,那小丫头却是面红耳赤,羞愧的正想找个缝隙钻进去,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掩住嘴巴低呼道:“是芸儿!是陈太子妃身边的大丫头芸儿!”
芸儿不仅是陈婉菱的大丫头,更关着她整个院子,对东宫里的人来说,都绝对是个熟面孔。
“可是她爹娘不是都早死了吗?她回家看什么爹?我记得听说她就是因为死了爹娘,所以五岁就被卖入国公府做丫头了!”旁边的丫头只是觉得奇怪,忍不住小声的嘀咕。
许承徽却是忽而快意的冷笑了一声,不怀好意的道:“这还用说吗?不就是陈婉菱教给她说的谎话吗?”
看吧,陈婉菱不是嚣张的很,才刚在她跟前耍了威风吗?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许承徽眼见着就要大仇得报,顷刻间就是眼神一厉。
“来人!”她高喝一声,然后一转身,当先一脚已经踹开了房门。
那耳房本来就大。
里面一张床,靠近门口摆着一张脱漆一半的破桌子。
这天已经是正月十一了,虽还不到满月,但是天朗气清的,房门豁然洞开,隔着桌子就见一个男人背对门口的方向一丝不挂的跪在床上,月光洒下,那两瓣屁股简直刺眼。
跟着许承徽冲进来的一干丫鬟婆子都傻了眼,然后下一刻反应过来就都老脸通红。
“什么人!”身后轰的一声,那男人受惊不轻,一骨碌跳下床,顺手摸过放在床边的佩刀,刀锋出鞘,他面上表情也是凶神恶煞,怒气冲天的,本来应该是个威风凛凛的扮相,可
许承徽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的出身,但好歹也还算个小家碧玉。
她想要给陈婉菱难堪是一回事,可是眼前的场面她也是吃不消,满脸通红的赶紧抬手捂住了眼睛,一边赶紧挥挥手道:“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竟敢公然?都给我拿下!”
她身后两个婆子三个丫头全都硬着头皮一股脑儿冲进去。
那男人本来不是她们一群女人能按住的,可就算是月黑风高,一丝不挂的冲出去裸奔也是太具有挑战性了,所以猝不及防之下就已经被几个女人夺了刀。
“快穿上!”许承徽的丫头也是掩面从地上捡起一件衣裳扔过去。
她们是不好意思和一个赤条条的大男人拉扯,但是两个婆子已经穷凶极恶的把正想要往被子里钻的芸儿拖出来。
“啊”芸儿被扯着头发拽下来,尖声尖叫。
毕竟她之前在陈婉菱面前没少借势耍威风,这一点让很多“老人”都看不上。
两个婆子可不会怜香惜玉,直接把她按在地上,转而骑在她身上就左右开弓的连着扇耳光:“让你不知廉耻,让你勾搭野男人,败坏主子们的名声!”
芸儿这时候是真的羞愧难当,连反抗都忘了,就只是哭。
这里她哭嚷着,动静马上就闹起来了,不消片刻,封锁巷子的御林军就察觉有异,强行撞破了东宫的后门闯了进来。
许承徽本来就是想让陈婉菱难堪的,却不想这几天东宫的守卫懈怠,先过来的居然是禁卫军。
禁卫军也不是傻子,一看这个场面就明白了过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为首的一人怒喝,直接一抬手:“竟敢违逆皇命,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来人,带走!”
御林军都是训练有素的,马上就有人上来把芸儿两人给拖着就走。
许承徽一愣,眼见着人就要被他们带走了,突然觉得情况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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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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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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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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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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