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地上那人的狼狈形容,宁生略一思忖,利索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
“还好,昨日打满的水还剩有大半。”
书生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没半分犹豫,自然是伤者为大,左手拿壶,右手轻轻的试图打开那人紧闭的唇。
谁知这人倔强得很,气息都微弱到不行,竟还死死闭着牙关。
“这不行,本就受伤,再缺了水就越发不妙了。”
宁生把水缓缓倒进这人嘴里,牙关不开,便都流去了衣襟,白白耗费许多水,可心疼坏了他。
水也没有多少,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宁生灵机一动,想到还在二毛山时,打扫四娘房间时偶然捡到的画本子,少年好奇心重的他随手翻来一页,也不了解什么前缘,只看到书中的男子正给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用嘴渡水。
“对了,用嘴渡水!”
一丝的委屈漫上心头,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和哪个姑娘家亲过嘴,今天却要和一个大男人行这等事,怎么说也有些不太好,但是又一看这一人一狼,都等着他,便咬了咬牙,总不能见死不救。
小小的用嘴含了一口水,双手扶着那人的脸,舌头使劲的去撬那人的牙关。
左舔右舔,磨了好大一会儿,才将将喂进一口水。xǐυmь.℃òm
宁生连喂十许口,约摸着差不多便停了下来,可累得够呛。
赶紧往旁边一撤,大喘几口气,心肝儿砰砰直响,面皮儿成了猪肝色。
嘴里还碎呼呼念叨:“孔,孔夫子孟夫子在上,小生这不是轻薄!是在救人,对,救人,放松,放松。”
这救人可不许半途而废,宁生只好收起思绪,再过去。
宁生扯了自己的衣带,用剩下的水润湿了去擦这人的脸,白色衣带瞬间就变了色。
全全乎乎把脸擦了一个遍,才得见这人的相貌。
“这人真好看。”
剑眉凤眼的,英气逼人,现下静悄悄的不动声色,本就精致的眉眼,又生出许多说不出的滋味。
宁生打小就住在山头上,只在童试和乡试时由三娘四娘带着,去了省城,除了五个娘亲和镇里集市的街坊,没见过多少活人,顿觉这人好似画中仙,相比之下,自己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娘亲们虽然常夸赞他生的好,但他觉得,爹娘对孩儿鼓励的话,大多不可信。
单看这男子相貌和衣裳的料子,定是富贵人家的儿子。
再看他此刻的形容,也许正如杂记中讲的一样,富贵公子出门遇强贼九死一生好容易逃虎口。
宁生觉得一定是这样,顿时又多了几分对男子的怜悯。
“好在他有这么忠心的狼,好在他遇到了我。”
宁生心里很是愉快。
把男子从灌木丛换到外面平坦处,宁生又怕他硌得慌,找了许多草垫在他身子下。
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离天明还有一会儿,看着荒凉的四周,宁生想着稍作休息,明日再去找个好大夫给这人疗伤。
于是便拍了拍衣裳上的土,去书篓拿了余下的的两个大饼,准备就着剩下的几口水,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总得先垫垫肚子,明日才有力气背走这人。”
看了看趴在男子身侧的那狼,忍痛撕了一大块有馅的,小心放到狼兄的跟前。
狼恹恹的,仅仅是低头嗅了一下,也不见去吃。
有一瞬间,宁生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可还是只好巴巴的,再把那饼拿走。
山中多是粗大肥美的蚂蚁,狼身上又血淋淋,不拿走,他真怕一众蚂蚁去吞了狼兄。
只是这个呆头鹅就想不到,对于蚂蚁来说,血本身就比饼子诱人多了。
紧接着,宁生就看到了狼身上几只贼大的蚂蚁。
也顾不上对狼兄的忌惮,赶紧帮它把蚂蚁掸掉。
这样一来,宁生总算知狼为何无精打采了。原来狼身上的伤口挺深,虽然暂时像是无碍,但方才被几个胖蚂蚁一叮,又不断的流出血来。
“不好!”
看到狼兄流血的情景,宁生忽然想到,方才他只顾着给男子喂水,真真蠢到姥姥家了。
“喂个什么水,不知道应该先把伤口止了血吗!”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继续自责,宁生拽下自己的外衫。心里着急,连带着手劲也大了,几下撕成了布条子。
取了其中一个,迅速的给狼包扎好了口子,便去看它的主人。
“他要是死了,我便没法原谅我自己了。”宁生幽幽的想。
已经没有水了,只好先看看他哪里流血,就先绑起来把血止住,待到天明,再去找水清理伤口。
宁生把手里的布条子放在一边,开始扒男子的衣裳。
先是外袍和内衫,已经被血污的不成样子了。
然后是白色的亵衣,“还好,还好,亵衣还挺干净,应该没有什么大伤口。”
再接着是…
“嗳?!…袍腹…”
书生完全呆住了。这这这。
眼前的景象有些香艳。
谁成想落难公子,竟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儿家!
也难怪吃惊,宁生自打看着这人的第一眼就理所当然的认定为她是个男儿了。
正常来讲,虽说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可谁家的女儿带着狼出来,还被伤成这个样子。再说,看那模样,分明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公子。
宁生简直不相信,可是眼见为实,他又不能不信。
然而人命关天,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书生尽脱了女子的衣服,仔细检查她的伤势。
女子肩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书生看大娘行医那么多年,也没见过谁受过这么重的伤。
不过宁生幸运得很,不需再愧疚一生了。上天垂怜,那伤口虽深,却是已经自行止住了血,不然几条命也难逃出升天。
宁生还是仔细的包扎了那道伤口,又看了其他大大小小伤。
“这姑娘身上怎生得这许多伤疤。”
这时已过了秋分,夜深露重,怕她着凉,宁生赶紧闭着眼,摸索这替她穿好了衣裳。
做完这一切,宁生脆弱的心里生生受了许多重煎熬。明天还没来到,他已经无法想象下去了。他不知道,女子何时能醒来,更不知道,女子知道自己看光了她,会不会打死自己。
纵然许多想法困着自己,宁生还是累的去会了周公。
星子隐约,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还是当下大梦一场吧。
两人一狼,都再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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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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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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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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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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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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