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黄泉和魏无悔更早就隐匿着走了,他二人不宜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街道上,虽说各城巡夜人都无法留住他们这等人物,可是多生变故也是不好的。
贾琮先到北城商铺处买了些纸扎的……刀和棋盘,江湖客可谓是甚么癖好都有,所以这卖祭品的店也都是什么货都备着,比如贾琮就在那家店中看见了纸扎的女子、纸扎的壮汉、纸扎的纤弱男子之类。
叶飞雪遗宅是在北城一条小巷内,外面看着不大显眼,实则贾琮一过垂花门,就知其中别有洞天。
入目的厢房旁边长着三五颗矮松,约莫和院墙齐平,松上带雪,郁郁苍苍,别有一番动人。
院内西角有一口水井,井口敞开着,丝毫不惧灰尘之类掉进去,井边生着几株梅花,粉的白的都有,偶尔落下一片花瓣掉在井内。
院内东角是七八颗高大树木簇着一面石桌和五个石椅,贾琮看不出这些是甚树,只见枝干不算粗壮,却异常的高。
谢黄泉和魏无悔就在石椅上坐着,见他来了,示意他站在原地别动,自己两人站起来到了他旁边,魏无悔道:“屋里是他的牌位,他墓穴不在此地,是在黑辽深山里面,这儿只有一个我立的牌位,你去拜了,然后这院就归你了。”
贾琮忙道:“我师遗宅,我如何轻动?此地……”
“你若不住,这处再有二年,叶飞雪所遗灵气尽散,这花树也就枯了,井水也就脏了,你若住在此地,平日里收拾一二,留存个百年也未尝不可。”谢黄泉随意交代了一句,然后拉着贾琮进了屋内。
“叶飞雪不喜欢别人文邹邹的跟他说话,你就磕个头,然后燃了你买的这些东西,他在这院子里常住,该是会有一道灵识的,灵识没有生命,他只会说完叶飞雪生前交代的话,你也别问东西,到时候麻烦。”魏无悔交代了一句,就和谢黄泉退出屋内,又坐到石桌旁。
石桌上刻着一个棋盘,上面还有两个玉盒,一个装着黑子,一个装着白子,都是玉制,手感顺滑。
“冬日来此倒是不好,若是春日,合该有满树桃花相伴的。”谢黄泉一边落子,一边打量四周。
“叶飞雪倒是会享受,春日这处有桃花可看,夏日他后院有莲花可赏,前院还有海棠,秋日有芙蓉秋菊,冬日留着些梅花在角,这一年四季到头,他都是过着这神仙日子。”魏无悔漫不经心的随便下着。
“你还算漏了,他何止只有花看,他还有好酒喝,他地下单独开了个室,专门放陈年的好酒,这三进单改的宅子,两个厢房还有倒座房都是放酒用的,这一座宅子里面,堆着得有上千坛美酒,算下来约莫万斤多些是有的。”谢黄泉补充道:“他还把后院扩了一处,不设后罩房挖了个池子,从雪山上带水下来拿灵气维着清澈,寻常武尊都做不到,我等有那么多灵气,也都没有闲心去这样用。”
“他那处影壁都是江南的‘妙笔秀才’燕飞山给他画的……等我回了黑辽,我也得在山里建这样一座宅子,跟他这儿一比,我那黄泉成了茅房了。”谢黄泉下了两子,忍不住道:“你就不能让我胜一次?”
“自己没本事,还怨起乃公来了……你都说了多少次了,只说你要建房,每次你都不建。”魏无悔收好棋子,再度是他执黑先行。
“这几年都没来他这,今日一来,后院还多了些葫芦架之类的东西,这叶飞雪啊,真是豪富。”
“他那不是豪富,那是闲着无事,除了下棋就是做这些事了。”魏无悔看向后院的方向:“若不是他惜命,他也许能够成仙的,以他之能,当是当世武尊第一人了,直面天劫,未尝不可。”
“昔日西楚霸王持神兵都无法直面天劫,叶飞雪?不行,他那把刀碰上天劫,估计就和破铜烂铁没甚区别。更何况成仙不只是他那断情,而是真正远去红尘,从此再不可和凡俗人来往,寂寞一生。”谢黄泉摇了摇头:“那斩雪刀是在这处宅子里罢?”
“是,就在叶飞雪卧榻处挂着,我在此住着的时候看了。”魏无悔惋惜道:“主人已逝,灵气不足,杀气有余,若再无主,怕是就成凶兵了。”
“那就让贾琮拿了罢,左右他也是叶飞雪的衣钵传人。”
“他拿不动。”魏无悔耸肩:“那斩雪刀足足四百六十七斤,比我剑更重七斤,贾琮……如今怕是拿都拿不动,更莫说挥舞了,只能当个摆设罢,等他到了武宗,这才能用。”
两人对弈五六局,谢黄泉全败,他一气之下不玩了,魏无悔也乐得不让着他下,收拾棋子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
院内忽然寒冰骤现,贾琮从里屋出来,面色正常,对那寒冰下拜道:“见过师父。”
那寒冰碎裂开来,凝成一道模糊人影,右手点在贾琮额头处,约莫一柱香后消散。
风雪更烈。
谢黄泉看了一眼天,有些无语道:“本来雪都要停了,偏偏又让叶飞雪显灵这寒气一激,估计又得下上五六天的大雪。”
魏无悔道:“这样也好,我们离去也更容易些,你我在这雪中行走无碍,武宗可不行。”ωωω.χΙυΜЬ.Cǒm
“也是。”谢黄泉放下棋子,站起来道:“贾琮,我和魏无悔今早来此的时候商量过,今日就走。”
“为何这般急切?”贾琮面色微变,这数日相处,谢黄泉和他与其说是长辈和晚辈,倒不如说是忘年交。
“我等不属于这京城,只是这京城的客,既然能走,还是要早走,免得主家不悦。”魏无悔笑了笑:“你也一样,很多人都一样,可能你生在神京,长在神京,但你的心,不在神京,而是在别处,在山水之间?在茫茫雪原?只有自己知道。”
“就算如此……也该多留几日。”
谢黄泉不悦道:“莫作女儿姿态,神京城,不信泪,只信血。”
“这千山万水,你“贾封刀”还未看遍,这九州五岳,你“贾封刀”还没纵览,如何能停?神京只是神京,神京只是一座城,一座城里住着人,但人终究要离开神京,就像花终究会离开树木、人终究会迎来死亡一样,这是不可更改的。”
“天地常移,然大江依旧东去,高山依旧在原地,贾琮,后会有期。”
神京的客人,离去了。
贾琮看着这院角寒梅,心底一阵迷茫。
我也是客,可我要去何方?我的归宿,又在哪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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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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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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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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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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