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洗衣机滚轮发出的声响,咕噜咕噜又嗡嗡,硬生生地把她从梦里□□。
睁开眼,薄纱窗帘外是一片湛蓝的天,和格外刺眼的清晨阳光。
脑子也跟断片儿似的,好半天她才想起昨晚在烤肉店喝了两瓶啤酒的“壮举”,然后就像一头扎进酒窖里,在梦里不知今夕何夕地徜徉一晚上。
只是这梦做得不大顺畅,她居然梦到周隐……
梦里这男人就在她家沙发上,抱着她,俩人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北柠醉眼朦胧地亲了上去。
亲得勾勾缠缠,火热火热,又难舍难分。
真实得如同一场恬不知耻的春梦。
陆北柠手搭在额头上,羞愤地闭了闭眼。
一边在心里腹诽,这人还不能真的单身太久,不然饥渴难耐到和前任接吻这种不要脸的梦也能做。
缓了好一阵,她慢吞吞地坐起身揉脖子,也就是这会儿,把她吵醒的洗衣机声音停了。
等等,洗衣机?
她家洗衣机不是坏了么。
陆北柠一脸怔然,意识到不对劲,忙打开卧室的门,然后让她震惊的一幕就出现了。
只见此时此刻,她那场春梦里的男主角,就坐在她家客厅的餐桌前,那双修白的手拿着小号螺丝刀,正认真把她前几天没装好,生气丢到一边的复古收纳柜按部就班地装上。
清早的阳光正好,打在他宽肩背薄一身舒适的针织开衫上,男人长睫微垂,在眼底拓下一片淡色阴影,就连没怎么打理的发梢,也好似被撒了一层柔和清爽的金粉,堪比一副美不胜收的晨间油画。
听到动静,周隐抬眉扫她一眼,语气好像对待新婚妻子那般自然,“醒了?”
陆北柠目光讶然又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
问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周隐倒也配合,一边捣鼓着金属拉手,一边似笑非笑地答,“当然是某些人喝醉酒,放我进来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又道貌岸然。
陆北柠耳后升起一股憋闷的热,一面控制不住抿唇后怕,后怕昨晚梦里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刚巧周隐把柜子组装完毕,抬头轻唤,打断她的思绪,“装好了,要不要来看看?”
陆北柠顺势低眉,看到那个堪堪一米高,极为漂亮的复古棕色收纳柜,正规规矩矩地摆放在他笔直修长的白裤腿边。
简直就是听话的小奴隶,哪还是那天她无论怎么都装不好的坏东西。琇書蛧
陆北柠虽然不服气,但也还是过去。
周隐把柜子放到桌面上,目光隐隐含笑,如春风漾水般盯着陆北柠那张紧绷的小脸。
“怎么样,”他略微偏头,像小朋友求夸奖似的,“满意么。”
陆北柠来回检查一遍,淡淡搭腔,“还行吧。”
无论是表情和语气,都是大写的“也没多了不起”。
周隐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要不要再看看洗衣机?”
陆北柠一脸“你到底在我家都搞什么”的疑问,转头进了卫生间,然后就看到那台白色翻盖洗衣机里,放着几件已经洗好的衣服。
卫生间不大。
周隐环抱双臂斜靠在门边,“里面卡了几个硬币,害我修了一晚上。”
陆北柠:“……”
转头不可思议地看他。
周隐勾着一边嘴角,“怎么。”
陆北柠咽了咽嗓,各种话在喉尖滚了一遭,吐出硬邦邦的几个字,“谁让你修了。”
“……”
“我正准备买新的呢。”
还是八百年没变,生起气来软硬不吃的脾气。
周隐毫不意外地抻眉,双手抄袋,“行,就当我多此一举,但时间也不早,你是不是应该洗澡收拾,然后跟我吃个早饭?”
男人那偏头调笑,低三下四哄人的语调,怎么听都让人无法抗拒。
再加上陆北柠确实是饿了,也就点了点头。
不过在周隐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叫住他,“昨晚你……你一个人送我回来的么?”
周隐平心静气地嗯了声,把话说得理所当然,“不然你觉得我会让人过来打扰?”
“……”
陆北柠哽住,又看了看身上的睡衣,“这也是你换的?”
周隐没说话,只淡淡注视着她。
陆北柠被他猜不透神色的吓得直拧巴,到底没忍住,问出她担忧的那件事,“你别告诉我昨晚我和你那个了!”
这话把周隐惹笑。
他朝她悠然挪了一步,浮浪不经地招惹她,“你觉得呢。”
陆北柠双颊燥热,失了语似的。
偏偏周隐找她讨账,稍稍偏过头,把脖颈上被她咬成红紫的那块皮肤露给她看,“这个?”
两排整齐的牙印,就算他不说,陆北柠也能认出是自己的杰作。
这下证据确凿,她是真的懵了。
瞧着她吓傻的模样,周隐克制着嘴角笑意,佯装一副大度往上拎了拎衣领,“既然发生了,也没什么好埋怨,柠柠,你负责就行。”
望着男人轻佻狎昵的俊脸,陆北柠气血上涌,又羞又躁地把卫生间门“砰”一声关上,赶忙放热水洗澡。
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身体。
毕竟以这男人以往不知餮足的架势,每次都弄得她不是这儿红就是那疼,最起码那个地方是一定不舒服的。
然而上上下下检查好几次,都毫无异常。
……所以这男人又在骗她。
陆北柠无语又羞愤,热水淋到头上的时候,想的还是怎么出去和他对峙,再把他轰出去,可气着气着,就隐约闻到外面飘进来的煎蛋香。
一腔心思不知怎么就软了下来。
她情不自已地想到那个极其喜欢却怎么都装不上的柜子,又想到几天都用不了的洗衣机,甚至,还想到昨晚“梦里”发生的一切——
她先是哭,然后周隐把她抱起来哄,她愤恨地咬了他。
周隐却不知疼似的,只顾哄她,说他很想她,说他当初分手也很难过,还说会像她证明。
大概是心理得到宽慰,她主动凑到男人引人遐想的软唇上,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勾起男人的绮念,变成后来两人在沙发上的动情拥吻。
周隐像是临泽的鱼,渴求着舐掉她眼睛到唇瓣的眼泪,软舌在她耳垂打着旋儿,低声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后来不知怎么,周隐把她抱到卧室。
再后来,她隐约爬起来,脱掉内衣,从柜子里迷迷糊糊翻出睡衣换上。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根本就不是梦。
她真的和曾经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前男友亲了。
还是她主动的。
……靠。
-
洗好出来,周隐已经把早餐做好。
桌上摆着两杯热牛奶,还有十分勾人食欲的三明治。
陆北柠蔫蔫巴巴坐在桌上,安安静静地吃着。
周隐见她不太对劲,刚想开口,却被陆北柠抢了先,“我想过了,关于昨晚的事。”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这个,男人眉头一挑,腔调卷着薄笑,“怎么。”
陆北柠嘴角边还挂着点儿面包渣,义正辞严地说,“不要以为我跟你亲了就会怎样,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指腹摩挲着杯壁,周隐不意外地扯唇,“都想起来了?”
陆北柠不自在地清了下嗓,“衣服是我自己换的,我也不会诬赖你。”
“……”
“我们都是成年人,就算睡过,也不代表什么。”
“……”
“你最好明白。”
说完,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三明治,像是完全不给周隐回话的余地,转身迅速回了卧室关上门。
周隐盯着她那实木色的房门,嘴角荡起一抹无端的笑。
心道不管怎样。
反正是没把他从家里轰出去。
也是个好兆头?
……
陆北柠彻底收拾好后,周隐陪她一起上班。
发觉周隐的车居然停在她的车位上,陆北柠别提多惊讶,周隐解释得倒是云淡风轻,“昨晚送你回来,车停在小区外被贴了罚单,保安看到,就叫我下来挪车。”
说话间,他体贴地为陆北柠打开副驾驶的门。
陆北柠莫名想到他说的追自己,心跳乱了一拍,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坐上去。
周隐俯下身帮她系安全带。
鼻端萦绕着男人身上清淡好闻的冷香,陆北柠下意识往后躲了一点,生怕嘴唇蹭到他耳廓。
偏偏这男人一点“安全距离”的意识都没有,说话间温热的鼻息也像撩拨似的落在她锁骨处,“就我们接吻那会儿。”
“……”
陆北柠心头警铃大作,正想推开他。
不想这男人却提前一秒系好,退离开来,要笑不笑地说,“然后就只能和你依依不舍地分开,下楼去挪车,再回趟家换衣服过来。”
“别说,你们这保安人真挺好,看我抱你进来,就让我进了地下停车场,刚好你的车位空着,我就停了。”
陆北柠抿着唇斜他一眼,“你说够了没。”
周隐阴谋得逞似的,弯起漂亮的笑弧,配上他那张唇红齿白的妖孽俊颜,要多养眼有多养眼。
不得不说。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他每逢真正开心的时刻,也还是难免真情流露出蓬勃盎然的少年气,无比耀眼。
鬼使神差地想着。
陆北柠不自觉地往上翘了一点嘴角。
不过是在周隐上车前注意不到她的瞬间。
不多时,车行驶上主路。
北浔工作日的交通是出了名的差,在一片拥堵的车流中缓慢行驶时,陆北柠只能给乐慧打电话,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十分抱歉的,“对不起啊慧姐,我现在有点堵——”
但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电话就被周隐修白的手抢过去。
男人单手熟稔稳重地操控着方向盘,一边用与对陆北柠说话时截然不同的冷嗓开腔,“乐慧么,我周隐。”
陆北柠张口结舌地看着男人精致立体的侧脸,同时听到电话那头乐慧非常恭顺的应答声。
周隐稍稍侧首,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陆北柠现在在我车上,这边堵车,她等会儿才能到。”
这种明目张胆又开后门似的包庇,让陆北柠面色一窘。
她略恼火地去抢手机,可周隐硬是避开,不让她得逞。
“嗯,你先安排一个人替在前台,有什么工作需要,等她到了再说。”
简短安排完,周隐挂断,这才把手机还给陆北柠。
陆北柠无语死了,“你就非要在无关的人面前刷一下存在感是吧。”
周隐浅浅一笑,清风霁月,“这不叫刷存在感,这叫行使权力。”
陆北柠翻了个白眼,“你这叫仗势欺人。”
周隐借着堵车的功夫,挑眉正儿八经地看她,“我花这么多钱养活个公司,就为我未来老婆跟底下员工说对不起?”
“……”
“你也不问问乐慧,她受不受得起。”
这番嚣张又倨傲的言辞,直接把陆北柠气笑,“你要不要脸啊周隐,谁是你未来老婆!”
周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谁问谁是。”
四个字堵得陆北柠哑口无言。
她偏头故意不去看他,白嫩小巧的耳朵在阳光下却是粉扑扑的,透着一点点光,让人看着特别想要咬一口。
想到昨晚两人那个深入的吻,周隐喉结再度泛痒,眼角眉梢的神色也像是喝了甘泉一样,渗着隐约的甜。
于是陆北柠一回头,就收获了一个不符合往常清冷人设的周隐。
心尖被男人俊颜电得一颤,她迅速收回视线。
不想这偷看的一眼,还是被周隐捕捉到,他轻飘飘问了句,“怎么?”
“……”
陆北柠说不上心虚还是什么,在心底扭捏一下,“没怎么,就是想问你。”
周隐眉宇舒展,即便被她背对着,也一副静静聆听的模样,“你问。”
静默两秒。
陆北柠到底还是逆着光,迎面看他,那张对男人极有吸引力的小短脸,神色异常认真,“你真的是为了我收购盛海?”
周隐定定瞧她,语气没有半分虚假,“是。”
“花了多少?”
“五百。”
陆北柠心口顿然发闷,垂着眼,“那你当初为什么说是为了游戏。”
周隐默了瞬,嗓音微哑,“你这么了解我,瞧不出来么。”
陆北柠抿了抿唇,置气一般,“别给我戴高帽,我可不了解你,也瞧不出来。”
字里行间分分明明的怨怼。
像是在无形中斥责周隐当初无端的分手。
心病还须心药医。
周隐低低叹笑了声,“当然是怕你见到我,一气之下离开。”
陆北柠搅着的双手紧扣在一起。
周隐盯着她细白的手指,到底没忍住,破格伸过手去,不管不顾地牵住其中一只。
肌肤相碰。
依旧是她软嫩微湿的掌心。
陆北柠秀眉一簇,想挣脱,却陷入沼泽般,周隐越握越紧,“你没发现么,在我刚去的那几天,我都不敢明目张胆靠近你,只能那么远远看着,生怕我一靠近,你就躲开。”
陆北柠手心愈发潮热,心里那头早已死掉的小鹿,竟在这一刻还魂似的乱撞。
周隐喉咙如被日光暴晒般哑然嗤笑,双眸却无比虔诚地锁着她,“什么狗屁游戏啊柠柠。”
“……”
“我要的是你。”
“……”
“从来都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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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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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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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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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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