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曹宗渭可是贺云昭父亲贺镇东的挚友!以前她小时候还被曹宗渭抱过,举在肩头哄着玩,这回兴许能从他口中得知些许贺家状况也未可知。
贺云昭实在太想念父母兄长了,亦很想知道婆母何云昭是不是也重活一世去了她的身体,因是十分期盼曹宗渭的到来。
没一会儿,曹宗渭就被下人领到了梢间里面来。
贺云昭强忍激动,勉强朝曹宗渭见了礼。这一面,对她来说简直恍如隔世,自前世小产之后,她几乎都未出过府,没见过贺家以及和贺家有关的人,这会子颇有种见到娘家人的感觉,那声“曹叔叔”都差点脱口而出了,一时间红了眼眶。
曹宗渭二十七八的年纪,头发高高束起,以一根玉簪固定住,常年在军营待着的男人,身材高大健壮,麦色皮肤康健野性,眉目张狂疏朗,不似读书人那般文弱秀气。
出于礼节,曹宗渭也对贺云昭客客气气地抱拳,喊了声“嫂子好”,然而等他抬头四目相对的时候,却看见一双红了的眼睛……他皱了皱眉,不悦地挪开视线,大明民风开放是没错,喜欢他的女人很多是没错,甚至有人当街扔给他熏香的手帕香囊等物,可哪有女人初次见他就馋红了眼的!
曹宗渭走到万嬷嬷身边,细心询问了忠信伯的近况,得知与往日无异,说不上悲喜,挑着没要紧的话题与万嬷嬷聊着。
贺云昭见曹宗渭完全没有同她说话的意思,猜想是因为男女之防,便暂时离开了梢间,待来日再探消息。
曹宗渭一见新嫂夫人走了,立即松了口气,朝一旁的牡丹缘铜镜里瞥了一眼,心里就更发愁了……
贺云昭从梢间出来,就去了议事厅,文兰和文莲两个丫鬟也跟了进去,方才在屋里新夫人说的话万嬷嬷也默许了,她们两个以后自然要尽心替主子办事。
贺云昭吩咐她们道:“去把外院总管和内院的管事妈妈们,都给我叫过来。”
文兰和文莲两个对视一眼,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一个去了二门,一个去了后院管事妈妈们待的各处。
贺云昭在这边等着,曹宗渭在隔壁梢间问万嬷嬷为何新夫人不贴身伺候程志达,实际上就是问他们夫妻俩为何不一起睡。
若是别人问这种问题,万嬷嬷是不会答的,但武定侯不一样。曹宗渭和程志达有过命的交情,两人称兄道弟十余年,忠信伯府逐渐败落的这些年,明里暗里都是他帮忙撑着,若非如此,程家人还要被欺辱的狠些。
所以万嬷嬷对曹宗渭十分信任,不仅外院的事由他手下的人帮忙管着部分,内院的事有时候也不瞒他,毕竟待程志达真心的人不多了。
万嬷嬷笑着答说:“本来夫妻两个是该住在一处,不过新夫人一嫁进来就病了,伯爷身子又不好,我怕病气过给了伯爷,就让人把东边的梢间收拾出来给夫人住了,况且这边伯爷一个人也住惯了,两人分着住,说不定夫人也舒坦些。”
曹宗渭点点头,觉着万嬷嬷思虑的很周到,毕竟是老夫少妻,而且程志达又是这副样子,贺云昭未必愿意住一起,还不如分开,省得招她怨恨,背地里给丈夫苦头吃。
一时间又想起贺云昭方才红着眼看他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委婉道:“万嬷嬷,新夫人年纪轻,虽然我朝不比以前迂腐,但妇道人家该守的规矩也得守着点,您多盯着些。”
万嬷嬷本来没想到这一头,一听曹宗渭提起来,又想起贺云昭那张娇艳无方的面容,立刻重视起来,道:“侯爷安心,修齐院上上下下都规矩着呢。”院子里每一双眼睛都不是白长着的呢。
曹宗渭喝了口茶,院子里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万嬷嬷使了个丫鬟出去看,方晓得是贺云昭把内外院的管事们都叫了进来。
万嬷嬷笑了笑,倒是很想知道新夫人有什么手段收拾这些人,她这些年要顾着程志达的身体,还要管着修齐院这么多张嘴的吃喝,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管修齐院之外的事,所以除了正院和老夫人的院子,外面的状况实在不堪。
若是新夫人有能力整治整治,万嬷嬷倒是乐得看到。
曹宗渭心底里已经看轻了贺云昭,因是见她弄出这么大阵仗,倒有些看热闹的意思,朝万嬷嬷一点头,就出了梢间,等到管事们都进了议事厅,他就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听着。
贺云昭坐在黄花梨雕龙纹罗汉床上,右脚翘在小杌子上,右手胳膊搁在膝盖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下面乌压压站着的一片人。
贺云昭前世是正紧的忠信伯夫人,管内宅之事理所当然,这些人她都无比熟悉,有部分人的秉性她都心里有数,在说话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
文兰和文莲两个这时候也从外面进来,一个端着茶盘,另一个跟在后面。
贺云昭待文兰把茶壶和茶杯放下,吩咐道:“你们哪个会识字写字?”
文兰和文莲同时点头,作为一等丫鬟,又是万嬷嬷亲自培养出来的,自然和别的丫鬟不一般。
贺云昭满意地点头,道:“文兰去拿纸墨笔砚过来,按着下面这些人头的数量拿双倍纸,还要红印泥。”
下面垂首站着的人都一脸雾水,不明白贺云昭要做什么。
只等文兰把东西拿来了,贺云昭朝下面问道:“人都到齐了?”
文莲答说:“到齐了。”
毕竟是新夫人头一次召见,就算想拿大的人,也得来瞧瞧风向,所以不论职位高低,全部都来了。
“来了就好。”贺云昭勾唇一笑。
曹宗渭斜斜地靠在隔扇上,微微侧首看着罗汉床上的美人,娇艳的像团火,脾气也像团火似的,够辣够劲儿。
只可惜命不好,嫁到忠信伯府来了。
正饶有兴致地看好戏,曹宗渭听得贺云昭道:“从外院管事开始,都挨个地自报身份,好叫我熟悉熟悉大家,将来共事也方便。文兰文莲,你们两个拿纸笔记下,一张纸上只写一个人。”
文兰文莲连忙铺好了纸张,蓄势待写。
下面的人都是按等级辈分站的,头一个是忠信伯府的外院大总管明荣,他是伯府里好几辈的老人了,为人机灵圆滑。自从忠信伯府没有女主子以来,一直持观望的态度,偶尔会给沈兰芝一些便宜,但也不敢太过分。
明荣皮肤略白,额宽眉浓,颧骨高,八字胡,出来一步朝贺云昭行了个礼,报了身份问了声夫人安好。
贺云昭与此人交手过数次,前世的时候明里明荣听她的话,背地里也会给沈玉怜好处,两边不得罪,不是个忠心的人。
下一个就轮到银库账房总领林永连头上,他是个国字脸,单眼皮,一字胡,做事严肃认真,对上不卑不亢,对下不喜谄媚阿谀,他媳妇邹妈妈就被万嬷嬷收服了,放在修齐院当差,负责丫鬟们的日常起居开销、主仆月银、饮食起居、四时添置。
接着是库房总管甄业,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浑浊无光,脸上总是挂着讨好的笑容,是个奸猾阴狠的人。
最后贺云昭又认了管田地房屋的管事卫业和仓上头目管家郎大,还有几个二等管家,例如负责买办的彭见山、春秋地租管家何瑞。
几个内院的管事妈妈见贺云昭一副很是老道的模样,不敢怠慢,乖乖地报了名字职位,遇上胆子大点的,才敢抬头仔细看看新夫人长什么样子。
一一见完所有人,贺云昭往文兰和文莲手上的纸张看了一眼,道:“都干了?”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道:“干了。”
贺云昭冷冷地扫了下面人一眼,这些人几乎就是府内所有关键奴仆,忠信伯府大大小小的事都由这些人主持操办。要想在府里站住脚跟,管好这些人是关键,只要下人的心向着她了,程怀仁母子就是以后醒过神来,想对付她也不容易。m.χIùmЬ.CǒM
只不过现在是五年之前,贺云昭只对其中几个管事性格比较熟悉,要想知道每个人的性格心思从而对症下药,还得费些功夫。
和程怀仁待了几年,被沈玉怜和沈兰芝算计了那么多回,迂回中庸那一套,贺云昭也学会了八成,要想收服能用的人,压制住不能用的人,得靠脑子。
晾了下面那些人好一会儿,贺云昭看见已经有几个人眼神你来我往,相互询问着,方开口道:“我才嫁进来不久,伯府规矩与我何家大不相同,有些事还得请教诸位,我就随便挑拣一件看看大家的意见。设若下月我表侄女过生辰,我这个做姑姑的要出一千两人情走府里的账,行不行?”
她这一问,下面人都沸腾了,别说新夫人的表侄女了,就是伯爷亲侄女,过生辰也没有出一千两的道理!
曹宗渭抱臂看着一脸淡定的贺云昭,很好奇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竟然问这么个过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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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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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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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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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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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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