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媛媛哼着同一首歌的同一句歌词,整整哼了一个上午,导致苏醒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来笑道:“你来来回回就会这么一句?”
夏媛媛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就会这么一句,于是只能借口说:“我是觉得,这句歌词写得超有道理。”
“什么歌词?”
“是的我错过了你,可思念又何曾放过我。”
苏醒闻言冷哼一声:“渣男渣女才会说这种话。”
媛媛愣了一下,没有反驳,继而又若有所思地笑笑:“为什么这么说?”
“这话简直太渣了。”苏醒没好气地说,“它的深层逻辑就是,虽然我错过你,是我错了,但是我也付出了思念的代价。这么一说,自己就心安理得了。但问题是,被你伤害的人却没有得到丝毫的补偿,甚至你一个道歉都没有。就好像我现在打你一顿,然后我被抓去拘留。然后我对你说,是的我打了你,但法律又何曾放过我?然后我就可以对你毫无愧疚了?我打你是我对不起你,被抓去拘留是法律惩罚我。这笔账在我这儿貌似是抵消了,但是在你那里,也就是在被害人那里,却没有得到一丝的补偿。说这种话的人,往往都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不去顾及别人的感受。而这里的思念是一个感情问题,在感情问题上,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人,统称渣男渣女。”
媛媛还是不说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定定地看着她。
“你盯着我干嘛?”
“就你刚刚说的这段话,昨天小莫子刚跟我说过。”苏醒说,“你俩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苏醒愣了一下,没接这个话茬。
“你说,哪天你俩变成了一模一样的人,我的世界是更有意思还是更无趣?”
“哪儿有一模一样的人啊!”
“是他影响你多一点还是你影响他多一点?”
“他受我什么影响了?”苏醒觉得夏媛媛这个问题无比幼稚,“都是他影响我,把我现在弄得不伦不类。”
“那不见得。比如他认识你之前,特别讨厌相亲。能躲就躲,不能躲的,去相亲也不当回事,还经常故意把相亲搞黄了。认识你之后就认真多了,起码当回事儿了。”
“你确定这是我的功劳,不是他即将步入中年的危机感作祟?”苏醒嗤之以鼻,“别跟我提他了,前天刚跟他吵了一架。”
“听说了。”媛媛笑了,“你把钱包扔他脸上,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不给我面子我干嘛给他面子?”苏醒冷冷答道,对着电脑屏幕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扭头看着夏媛媛,“有他那样的吗?你说他真傻还是假傻?”
夏媛媛往后退一步,忙摆手道:“这话你别跟我说。”
“怎么?”
“我不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醒继续看着电脑屏幕,悠悠地说:“你知道吗,我的VIP服务快到期了。”
“什么VIP?”
“相亲。”苏醒说,“一年了。”
夏媛媛沉默,上前一步,俯视着她。
“一年了-----”苏醒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就把头埋在了双臂之间。
媛媛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对面,轻轻掰起她的头,对视着苏醒:“那就去婚介所再续一年?我帮你出钱!”
苏醒噗嗤一声笑了:“得了吧!”
“今晚去相亲吧!把最后几次机会用掉,不能浪费啊!”
“不想去!”
“因为周舟?”媛媛笑问。
苏醒不说话。
“你真矫情。”媛媛鄙视她。
“哪儿矫情?”
“你要是真的因为周舟不去相亲了,就跟人家好好处;相反,如果你还没下定那个决心,该相亲就继续相亲。”媛媛说,“你这种优柔寡断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小莫子?”
“答对了!”
“我像他?!”苏醒怪叫一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今晚就去相亲!”
“我叫钟磊,你好!”
晚上八点,婚介所小包间。
眼前的这个男人单从外貌来看,实在是有些粗糙地过分。小矮个儿,而且瘦,而且黑。貌似也不怎么会穿衣服,上身穿了件土黄色的夹克衫,还大了一号,这样一来更显得他矮小瘦弱黝黑。下身的西装裤更是直接耷拉在腿上,就好像一个人被套在了筒子里。
但他一说话倒显得声音洪亮无比,中气十足。一句“你好”像是上战场的宣言一样,有种先声夺人感。
“你好,苏醒。”苏醒故意压低了声音,如果她也大声,那感觉就好像是在吵架。
感官跟道理总是矛盾的,就比如道理告诉我们“人不可貌相”,但苏醒看到钟磊的时候,却不得不在心里叹了句颜值太低。
颜值这种东西很可能是这世上最不公平的标准,与生而来的高低本不该由自己负责,但扪心自问,当我们是一个“被评判者”,被别人评判颜值低的时候,会立刻觉得这人肤浅;但当我们做一个“评判者”去评判别人,甚至挑选伴侣的时候,似乎没有人能完全把颜值这个标准排除在外。
不说出来,就算是个好人。
“苏小姐是做什么的?”钟磊直视着苏醒,有种不卑不亢感。
苏醒感到有些诧异,他这一声跟刚刚进门时的那一声差不多大小,而苏醒明显能感觉到他是刻意抬高了自己的声音。
相亲又不是谈判,为什么有种咄咄逼人感呢?
“会计。”苏醒继续压低声音说。
“啊哈,同行!”钟磊脸上堆起来笑容,“我也是个会计,注册会计师!”
“哦---我只是个小会计。”苏醒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骄傲,但她还是决定把相亲带入正轨,“我是无锡人,在城南一个服装厂当会计,今年二十七岁。”
“我是本地人,三十岁,别的我就先不介绍了,你放心,条件绝对不差!”钟磊说,“我觉得第一次见面不应该先谈条件,应该先看第一眼,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谈条件也是白谈!”
苏醒终于听出来了:这个人,自打说第一句话开始,整个过程中,自己都给自己憋着一股劲。好像他今天不是来跟自己相亲的,而是来较劲的一样!问题是他较劲的意义何在呢?
而且他说第一眼合不合适……这个……苏醒能说如果只看第一眼的话,他已经不用再往下谈了吗?
“那我们谈点什么呢?”苏醒反问。
“谈婚姻观!”
“婚姻观?”
“对!”钟磊哈哈一笑,“以前没有人跟你谈过这个吧?别的男人是不是都只跟你谈物质,谈条件,谈收入?我可不是这样的,我要看双方的价值观是不是一样。”
苏醒在心底笑了:谈诗词歌赋的语文老师,谈阴阳的风水先生,谈煎饼的煎饼侠,讲故事的小莫子,这些说出来他怕是会傻眼。
“现在的人,对待婚姻,都不懂得坚持!”钟磊准备开始他的演讲。
“坚持什么?”
“坚持自己的态度。”钟磊没想到苏醒会打断自己,就好像一个逻辑被打断了一样,有些不舒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婚姻这种事,是要坚持的。不是说父母催促自己结婚,自己就想着要结婚;看到同事朋友都有了家庭,自己就记着要成家的。如果这么点坚持都做不到的话,那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坚持的动力来自于哪里呢?”苏醒不懂。
“来自内心。”
“您内心不想结婚吗?”
“我没这么说。”
“那就没有坚持的原动力啊!”苏醒笑道,“如果您就是不想结婚,那就是坚持;如果您并不排斥婚姻,那又在坚持什么呢?”
钟磊又愣了一下,苏醒的两次打断让他的整套讲演彻底乱了,他不得不花费时间来思考如何回答:“坚持的意思是,不受到外界的干扰,不忘自己的初心。”
说完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但这回苏醒却并没有说话。
“不能说别人说你该结婚了你就去相亲,也不能说,别人说这个人不错你就去选择这个人。”钟磊再次提高了声调,“你看我,我就是自己来相亲的,不是父母让我来的,也不是朋友让我来的。”
“你说的有道理。”苏醒点头。
“所以说,我对我的婚姻观很自信。”钟磊这回脸上的笑终于不再是堆出来的了。
但苏醒却还是想把相亲的主旋律转换到传统模式上来,她好像还从来没跟一个男人相亲是完全空对空地讨论价值观的,这让她感觉很扯。
“那您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呢?”苏醒问,又连忙加上一句,“在你自己的婚姻观里,合适的对象是怎样的?年纪,工作,家庭?”
“这些都不重要!”
鬼扯!苏醒真不信了,笑道:“那什么重要?”
“她是否懂你,这个最重要。”
“懂?”
“懂!”钟磊说,“就是那种,你说一句话,他就知道你下一句是什么;同样他说话说一半,你就能接出下一半。双方交流的时候,你永远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俩人在交谈的时候,可能旁边的人完全听不懂你们俩在说什么,但是你俩自己懂,而且,还能一直保持乐趣。”www.xiumb.com
这话像是从哪本书上截取的心灵鸡汤,充满了虚幻的鸡精味道。也许它有道理,但跟当前的相亲场面总是格格不入。
但就是这句话,却让苏醒出了神。她托着腮,悠悠地想着生活中的某些片段。
“苏小姐,苏小姐!”
苏醒回过神来,想了想,笑问:“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按照您的意思,如果真有两个相互懂的人。那万一,这俩人并不是相互喜欢的,怎么办?”
“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有句话叫,你的仇人才是最懂你的人,难道你最合适的伴侣是仇人?”
钟磊答不上来。
“所以,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对吧?”苏醒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不是因为钟磊,而是突然有种顿悟感,“如果不喜欢,那就是越懂越怨念了,是吧?”
“也许----可能吧----”钟磊明显有点骑虎难下了。
“所以,钟先生,您懂我的意思吧?”苏醒直视他。
钟磊想了五秒钟,突然发现,不管自己“懂”还是“不懂”,都陷入了逻辑的死循环里。
但是他好像也想明白了,站起身来,朝着苏醒摆摆手:“再见!”
最后的最后,苏醒终于觉得,他还真是一个挺洒脱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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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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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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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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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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