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我又来听你讲故事了,小和尚。”
“今天施主想听什么故事?”
“什么都行,只要是你讲的我都喜欢。”
高阳公主双手支着下巴,俏皮的说道,虽然她已经年近30,但是日常的保养,再加上从万宝楼买的那些化妆品。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有婴儿肥的二十岁的大姑娘,做出此番动作,更是让人忍不住用所有的力量去保护。
可是偏偏辩机却是塌啦着眼皮,好像目光一直注视着桌子上的杯子。
当然,此番神情并没有引来高阳公主的气恼,反而让后者发出铃铛似的笑声,
“呆和尚,你是没有故事了?不过也对哎,你已经给我讲了……十四年了。”
辩机没有回答,高阳公主继续说,
“我还记得你那时与我说,你要是有一天讲不出故事来,就回归红尘,以自己作故事,记下来讲给我听。我还记得你说过,世上最美最愁最怨最可爱最可恨的故事,便是人生。你能跟我讲一讲吗?”
辩机摇摇头说道,
“施主,小僧未曾经历红尘,如何讲这人生?你真是……为难小僧了!”
“未曾经历,那为何不经历一次?”
高阳公主质问道。
辩机再次摇头,
“师傅说,红尘便是地狱,进去了,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你度得了天下众生,难道还度不了自己?那你的佛总可以度你吧?”
“佛不渡人,唯有人自度。”
辩机恍惚之间竟然说出这句话,若是在以前,必然不会如此,他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从心底里相信了林雨的话。
“那你拜你的佛又是为何?他都不度你,要他何用?倒不如砸了算了。”
高阳公主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起高,很明显的表现出了她内心的不悦。
辩机则是语气平淡的回答道,
“小僧拜的不是佛,是自己的心。施主说的对,佛都不度人,拜他又算得了什么?”
高阳公主一听,大为惊讶,
“小和尚,你刚才说什么?那话是谁教你的?”
这世上若说了解辩机的,除了他的师傅,恐怕就是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相信这话绝对不是平常的辩机能说出来的,假如真是他自己所悟,那么距离他还俗,怕是不远了。
“阿弥陀佛!”
辩机的回答把高阳公主的质问全然化解,后者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极其的不爽。
高阳公主干脆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端正的坐着身体,
“今日我来不是与你争吵,我只想听故事,讲吧。”
辩机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也不曾说话,这时,高阳公主问道,
“莫非你真的一个故事都想不到吗?”
辩机摇摇头。
“那你就给我讲啊!”
辩机再次摇摇头。
这下高阳公主几乎要忍不住心中的焦急,
“那你是有故事却不想讲给我听吗?”
辩机又是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道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正当高阳公主为之气恼的时候,辩机突然开口问,
“施主,可曾记得我们初次相见那日?”
“这……”
高阳公主突然愣住了,辩机从未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反倒叫她无所适从。
“施主恐怕是忘了吧。”
“谁说我忘了?”
高阳公主否定说,
“那年我正是14岁,随父皇一起到大雁寺面见玄奘法师,而你那时不过是玄奘法师所在大雁寺的一个挑水小沙弥罢了。”
辩机点点头,笑道,
“施主记性真好,我还记着,那是春来三月,正是桂花盛开季节。”
“那是我贪玩,喜欢摇庭院里的桂花树。看着那桂花从天而降,就像是下起了黄色的雪,美丽非常。”
“但那时施主年小体弱,不曾撼动桂花树,便坐在庭院里面大哭。”
“切,我才不是哭呢,就是眼里进沙子罢了。”
“哈哈,当日施主也是这样的借口。”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用这种聊天的方法,回忆起了往事。
林雨静静的看着,听着,渐渐的将自己带入其中,不过他只是一个看客,看着当日一幕幕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原来辩机和高阳公主就是从那个时候认识的。
高阳公主摇不动桂花树就坐在桂花树下大哭,正好碰到打水回来的年幼的辩机,那时辩机也才十五岁。
辩机见高阳公主的哭的伤心,便上前安慰,可是自幼在宫中被娇生惯养的高阳公主,竟然对前来安慰自己的辩机拳打脚踢。
打累了以后,又让鼻青脸肿的辩机给摇摇桂花树玩。
可怜的辩机当时虽然念了七八年的佛经,但也只道是一心为善,别人对自己再恶毒,自己也要以德报怨,由此才能感化众生。
其实当时辩机抱着的心态是感化高阳公主归入佛门的。
然后这两个孩子就在庭院里面不停的摇晃桂花树,粗的不行,那就换细的来。
总之在高阳公主的教唆,辩机的摧残之下,满庭院的桂花树都被折磨了一遍。
有几个比较细的,甚至连枝桠都给晃断了几根,上面的桂花更是一朵不剩全部都散落满地。
后来两个人玩累了,一同坐在最大的桂花树下面,望着满地的桂花,嗅着空气中的芳香,昏昏欲睡。
但是高阳公主却说自己不能睡在这里,因为怕父皇走的时候找不到她而担心。
于是,辩机就自告奋勇的给她讲起了故事,讲完一个又一个,仿佛他那小小脑袋里面装着无穷无尽的故事一样。
高阳公主越听越兴奋,最后她问辩机到底有多少故事可以讲。
辩机回答说,自己每天都会看佛经,佛经里面的故事非常多,多到讲不完。
因而高阳公主就抬杠说,
“那要是有一天,佛经上的故事都讲完了咋办?”
辩机想了想,回答说,
“那我就遁入红尘,以身历红尘,再得万千红尘故事”
“干嘛,讲给我听?”
对于高阳公主突然的问题,辩机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却不由自主的点头。
于是高阳公主就单向的与他约定,每隔几月便回来听他讲故事,每次都必须讲一个好听的故事,如果故事讲完的话,那就遁入红尘。
当时的辩机不知道什么叫做红尘,懵懂的他,为了能够让高阳公主开心,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因而,后来的十四年里,高阳公主每隔一个月都会去找辩机讲故事听,从未间断。
林雨看着看着,忽然泪目了,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误会了辩机。
他总是以自己的第一主观思想按着自己所知道的历史来评判一个人。
历史上的辩机是个与高阳公主厮混在一起的僧人,可以说污蔑了整个佛门,被当时的世人视为耻辱。
所以林雨就觉得这个辩机肯定是一个淫僧,可事实却是……
林雨将视频快进,发现辩机总是在这个茅草亭里面,即使出去也不超过十分钟就回来。
早上开始抄写经书,一直到中午,高阳公主就一直坐在他对面,默默的注视着他,在他抄写经书的时候,高阳公主从不开口打扰。xǐυmь.℃òm
当中午吃完饭以后,下午就是给高阳公主讲故事的时间,只是这两天的故事都是他们的回忆,点点滴滴,时而悲情忧伤,时而令人欢心雀跃。
不论高阳公主有再大的反应,辩机要么微微一笑,要么就是轻轻摇头,总也不会做出多大的情绪波动。林雨把视频全部销毁,将微型摄像头扔下了山,他觉得自己这次是小人之心了,但事已至此,一切都已落幕,就权当这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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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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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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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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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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