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热气慢慢笼罩住整个青云大陆。容
黎刚从一户农家离开,低头一边收整自己的医药箱,一边叮嘱跟出来的病患母亲:“七日内不要沾水,伤口每日换三次药,内服的汤药要三碗水熬成一碗,喝过药再用饭,饭食要清淡,不可油腻带色,否则伤口不易复原,还会留疤。”病
患母亲紧忙答应,又局促的搓了搓手,从衣袖里,艰涩的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大夫,这诊金……”容琇書網
黎看了眼那被摸得菱角都圆润的银碎,含笑道:“留着吧,小姑娘受了大罪,又伤在脸上,待伤好了,给她买些好吃的补补。”病
患母亲眼眶顿时就红了:“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容
黎摆摆手,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容黎搭了村里老汉的牛车,老汉抽着烟袋,看他年纪轻轻,砸吧着嘴问:“小大夫不是咱们古庸府的人吧?”容
黎点头:“我是京都来的,会在这边呆一阵子。”老
汉笑眯眯的:“今个儿幸亏有您,要不老刘家的闺女就死定了,您还免了他们的诊金,可真是个大好人。”容
黎道:“便是我没来,刘姑娘也死不了,大爷不知道,那伤不重的,只是侧重在脸,瞧着唬人罢了。”
老汉又砸了口烟:“刘老头想用他女儿换十两银子,让他儿子娶媳妇,刘家闺女脸要是毁了,那十两银子就没有了,到时候,刘老头怕是要将这孩子撵出门去,您救了她的脸,可不就是救了她的命吗?”
容黎闻言皱起眉。
老汉道:“惠州瘟疫,箜州地动,定州大旱,咱们北方,这两年就没过过好日子,眼看着庄稼越来越旱,不止刘老头一个,村里好多人都开始卖儿卖女了,日子过不下去啊。”
容黎没有吭声,定州大旱,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来定州游医,最近定州的百姓,的确过得很难。老
汉又悄悄压低声音,道:“听说,这旱情是天降厄运,老天不满当今圣上做皇帝,给咱们青云国的百姓苦头吃呢……”“
大爷。”容黎不悦的出声:“这种大不敬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老
汉讨好一笑:“小大夫不会去官衙告我老头吧?”容
黎板着脸:“告倒不会,但大爷若是常与人这样说,总免不了走漏风声,到时让官府抓了作伐,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能。”老
汉听着果然怕了:“我就是瞎说的,别人都这么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再不说了。”后
头的路,老汉果然安静下来,但容黎的脸色却越发不好。十
五年前,容矜東刚登基,那时关于新帝暴虐凶残的流言便此起彼伏,后来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这两年,却又因各地灾害不断,“天子不慈,大道所不容”的说法,又盛行起来。这
些话,一开始就是些牛鼻子道士在传,他们借由圣名,招摇撞骗,用天子名声扯大旗。后来,眼看北方天灾不停,这些说辞,竟慢慢就被百姓接受,最后传得街知巷闻,仿佛哪里少下了一滴雨,哪里少收了一颗粮食,都是九五之尊的锅,都是上天看皇上不好,才给他们百姓缺斤少两。
偏偏百姓们,计较的就是那一斤半两,容黎这两年周游各地,听多了民间的声音,也越发感叹“天子不易”。
从村子回到府城,容黎直接去了清乐堂,彼时店铺里满头白发的魏俦正在指使小药童切药,看到他回来,打了声招呼。
容黎将医药箱放下,挽着袖子,也进了柜台忙碌。
忙了一会儿,魏俦突然凑了过来,站在容黎身边。
容黎不解的看向他。魏
俦拿出一封信。
容黎看着那信上的署名,挑眉:“怎么了?”魏
俦叹了口气:“这是年前京里送过来的,是钟自羽写给我的,我们一直都是两个月通一次信,今年过年我未回京,也没见着他,但他这信,却已经断了六七个月了。”
容黎皱眉:“所以?”魏
俦问:“你从京中离开时,可见过他?他没什么事吧?”
容黎低头理药:“我见他做什么,他在牢里好端端的,除了丑丑,家里谁会没事去找他?”魏
俦有些黯然:“过年也不管他啊……”容
黎态度冷淡:“你若担心,便寄信去问丑丑。”魏
俦摇头:“我问了,她一直未回信,我听说,她现在不在京里。”
容黎也想起来,丑丑好像是不在。
今年过年,丑丑参与了天彭寨十二狼的缉拿行动,并借此立下大功,一月中旬,她送顾潮离京后,二月左右,她便随镇格门三营小队,去了安州,协同安州府尹,处理一桩跨境拐卖案,现在她人应该还在安州,并未回京。
容黎道:“钟自羽好端端的坐牢,不会有事,便是有事,也总有人寄信给你,他亲属那栏,写的不是你的名字吗?死了送尸骨,也会送到你这里来的。”
魏俦狂摆手:“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他没病没灾的,送什么尸骨。”“
那你还担心什么。”
魏俦就是担心,他盯着容黎看:“你不是下个月要回京吗?你到了京,帮我看看吧,不管好赖,你给我寄封信,告诉我他好不好。”
容黎今年过年时,被外祖母逮到批评了一顿,外祖母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亲,是不孝,最后唠叨了一大堆,大概意思是,你舅舅不成亲,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怕害了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但他身强力壮的,凭什么不成亲!最后说来说去,就成了命令他,年中之前,务必回京一趟,到时她会张罗了几户看好的姑娘,给他相亲!容
黎摄于长辈威严,终究答应下来,这不,就上个月,外祖母寄信来了,让他记得八月前必须抵京!
既然要回去,那顺便去看看钟自羽也不是不行。容
黎随意的“嗯”了声,算是应下了魏俦的请求。
……转
眼七月,容黎启程回京,七月十九,他提前抵京。外
祖母从丰州过来,要八月初一二才到,容黎回来早了,索性就去清乐堂坐诊。
坐了两日诊,他才想起来要去看钟自羽,于是又去了京兆尹衙门。
结果却被告知,钟自羽不能探视。容
黎不懂,与那狱头掰扯:“一直都是可以探视的,为何突然不可,他又不是死刑犯。”
钟自羽一开始是死刑犯,后来老实本分,加上运气好,赶上几波大赦,现在刑期已经减至二十一年了,他从正庆元年开始坐牢,已经坐了十五年,还差五六年,便可以放出来了。狱
头摇头:“他虽非死刑犯,但乃重刑犯,不可探视。”
容黎皱起眉,想再问,却见不远处,新上任的京兆尹胡大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容
黎见过这位胡大人,便对其行了礼。
胡大人赶得满头大汗,他过来,先看了狱头一眼,狱头对他点点头,他才松了口气,笑着对容黎道:“世子爷要见钟自羽,他年前犯了大错,被加了刑,如今,是不得探视的,此事,王府小郡主也是知道的。”丑
丑知道,但丑丑可没说过。按
理说,若是钟自羽出了什么事,丑丑必然会告诉全家,这小丫头,也不知为何,就与那姓钟的特别亲近。容
黎有些不悦:“那胡大人可能告知在下,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这个……确实不好说的。”胡大人说着,不着痕迹的挡到容黎前头,对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世子爷,可莫为难下官了。”容
黎绷着脸,没动。
胡大人最终一咬牙:“世子爷若真想知晓,不若进宫求问皇上?”
这件事,竟然还与皇上有关?
容黎倒是好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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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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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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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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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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