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探着身子问:“这是什么?”
柳蔚捻了一块,递过来凑到儿子跟前:“你闻闻,是什么味道。”
小黎听话的嗅了嗅,迟疑的回:“干尸油味?”
“还有呢?”
小黎立马紧张了,因为他就只闻出了干尸油味,没闻出别的,因此就瑟缩的揪揪手指,开始支支吾吾:“那个……唔……”
“麻。”柳蔚道。
小黎眼睛一亮,急忙说:“对,是麻,麻同绵、绸不同,绸缎因为制线精密,烧着后的气味偏涩,绵则火烧后会呈团状灰物,唯麻烧着后会大面积硬化,却形状松散,易捻成灰。”
一口气说完,小黎觉得自己棒棒哒,立马昂首挺胸的望着娘亲。
可他娘亲根本顾不上看他,只皱眉,又在那奶娘尸体上翻找。
小黎嘟着嘴有点小失望,但很快他又发现了线索:“咦,这奶娘穿的绸料衣服,娘你看,奶娘的手肘、关节,我再闻闻,嗯,是刺鼻的涩,可是不对啊,他们为何不穿一个料子的衣服?”
亏得之前小夜挑奶,县城里找的奶娘她一个都不要,也因此,小黎知道了不少奶娘与小主子之间的规矩,其中两点尤为重要。
第一,要想小主子吃的奶水够好够足,那就一定要给奶娘吃最好的滋补品,山珍海味,燕窝鱼翅这些,给的起就不能吝啬,否则奶水质量有问题,小主子也吃不够营养。
第二,因为小主子要被奶娘抱着喂奶,最好就是培养小主子与奶娘的关系,奶娘身上的衣料与气味与小主子相同,小主子就会下意识以为这就是他的娘亲,会非常依赖,吃奶的时候会更加安心。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两点,普遍大户里请一个奶娘,通常一请就是一辈子。
若是只喂到小主子还不认人,倒好说,可要是喂到小主子两三岁会认人了,那这奶娘在小主子眼中,跟亲娘已经没多大区别了,唯有等到孩子再大些,更懂事了,才能分辩奶娘与亲娘不同。
孙君已经三岁了,这奶娘若喂养了他足三年,必应该是跟足规矩,衣料、气味都同孙君相近才是。
缎子偏柔,麻布偏硬,再怎么说,小孩也少有穿麻的,就是贫苦人家呵护孩子的,也尽量给孩子穿棉衣,麻衣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谁会给娇嫩的小孩子穿?
小黎想不明白,柳蔚倒什么都明白了。
柳蔚起身,走到前面那一堆正呜呜哭泣的孙家婢女面前,张口就道:“先前在孙府门口,我见过你家君少爷分明穿的是冰宽襟绸锦衫,后来他换过衣裳?”m.χIùmЬ.CǒM
婢女们不知此人为何问这些,愣神半晌后,呐呐的道:“没有,出门前才换过衣裳,后来怎会再换?”
柳蔚皱眉:“你们一直在马车后?可有注意到什么动静儿?”
婢女们纷纷摇头:“马车是厢门式的,加之马车跑得比我们快,我们不知道。”
柳蔚大概已经有想法了:“孙君的奶娘,你们知道多少?奶娘的亲朋好友中,最近可有举债欠钱,或是惹上官非麻烦的?”
柳蔚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婢女想起来,道:“奶娘的弟弟,记得前阵子听谁说,奶娘家弟弟在码头干活时,货物掉下来砸到了过路的贵人,把人砸伤了,要赔八十多两呢。”
“我知道我知道。”另外一个婢女也跟嘴道:“听说是还不上,让人给送官了,现在还在县城大牢里蹲着,她弟弟家的媳妇那会儿正是临盆在即,听到这个噩耗,活生生给吓早产了,流了好多血,险些大小都保不住,后来虽是保住了,却落下病根,现在还躺在床上。”
几个婢女七嘴八舌,把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都说了出来,柳蔚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想法更加确定了。
奶娘缺钱,八十两,或者不止八十两,弟妹的疗养,小侄儿的照料,加之弟弟即便能出牢房,暂时也找不到活计糊口,勉强往少了说,奶娘至少需要一百两银子,才能挽救亲弟弟一家。
但西进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奶娘虽在孙家给小孙少爷当奶娘,却吃住都在孙家,根本攒不下什么钱,要一下子拿一百两,就是要了她的命也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怎么办?
老话说得好,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正是缺钱救命的时候,只要有钱,什么事不会做?
况且只是悄悄给小主子换身衣裳。
麻布并不比棉布和绸布助燃多少,可绵布和绸布却比麻布更阻燃!
要确保火能在烧到孙君身上后,孙君连脱衣服的时间都来不及,那麻布无疑是最合适的。
一个娇少爷,平日绝不可能穿麻质的衣裳,收买奶娘却是最好也最快捷的途径。
而既然换上麻衣服是为了更好的燃烧,那怎么燃烧?火从哪里来,就成了另一个问题!
柳蔚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瞧见流言中所提到的张麻子与他媳妇儿,她问旁边的衙役:“纵火犯呢?”
衙役道:“已经认罪了,被带回了衙门。”
柳蔚皱眉:“谁认罪了?”
衙役明显是个知道张麻子有多人渣的主儿,闻言一脸厌恶:“当然是张麻子的媳妇儿,火把和油是她带出来的,张麻子说他也是被追出来的,根本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总之……他媳妇儿这回怕是要偿命了,倒是张麻子,没准还能释放。”
和柳蔚想的一样。
孙君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制造的杀人事件,幕后之人收买了张麻子,让张麻子激怒他媳妇儿,同时安排了火把和油,放在他媳妇儿触手可及的地方。
否则怎么解释,大白天的,突然有火把和油冒出来?
张麻子就趁着他媳妇儿疯了似的找他拼命时,有意的把媳妇儿带到马车附近,马车是厢式扣锁的,只要外面着了火,里面根本出不来,加之火把还惊了马儿,使得马车越发颠簸。
奶娘或许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给小主子换身衣裳,竟会害得小主子魂归西方,更没想到,自己会同小主子一起丧命。
倒是张麻子,举火把,丢火把的,都是他媳妇儿,而他无事一身轻,还能从那幕后合作之人手上拿到大笔银钱,这买卖,可真是稳赚不赔。
但也不想想,连奶娘都能一并杀死,那幕后之人,又怎可能真放张麻子一条生路?
柳蔚深吸一口气,对着那衙役道:“立刻去衙门,张麻子有危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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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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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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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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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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